待碎玉帮着璃诺飒抖去她身上的水汽,璃诺飒便急急地走过去,弯腰抱起那孩子,直接在床上坐下,一边轻声哄着,一边伸手去探了探那孩子的额头,又把了一下脉。碎玉站在一旁看着那孩子乱蹬的双脚,有些皱眉,主子是双身子的人,经不住这么乱蹬的,“主子,我来抱他吧!”
“没事,你去瞧瞧药煎好了没。”璃诺飒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道,她可不认为碎玉会抱孩子,说起来,还真多亏了有抱过醉儿的经验,否则她此刻也一定是像方才那两个丫鬟一般手无足措。
“是。”
璃诺飒看着碎玉出去,抱着孩子起身慢慢走动,轻声哄着,两个小丫鬟悄悄退立两旁静立着,渐渐地,那孩子哭声渐息,璃诺飒低头一看,睡着了,这才轻轻将其放在床上,自己也脱了鞋上去,掀了被子陪着那孩子睡。
这边碎玉端着药进屋,见状忙上前,璃诺飒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碎玉却是不放心,“主子你……”
璃诺飒知道碎玉要说什么,便起身小声道:“没事,这孩子只是淋雨感染了风寒,我有分寸的。”
话音方落,迟天便出现在屋里,让两个小丫鬟退下,这才近前。璃诺飒吩咐碎玉想办法把药给那孩子喝了,便和迟天来到外室,“查出来没有?”
迟天点点头,“离京都不远处的仙女山中有一个偏僻的史家村,我们的人查到数日前,官兵将那里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不过还是有一个村妇逃了出来。”
璃诺飒不由得蹙眉,那么偏僻的山中村落,也能让官兵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思及此,她看着迟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迟天的语气沉了几分,“里面爆发了鼠疫。”
璃诺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可知那村落地势?”
“地势较高,就连前阵子连日下雨都没有造成积水。”
即使如此,那也难怪了,“我知道了,派人密切关注朝廷对史家村的动向。”璃诺飒吩咐道。
“是。”
“还有,”璃诺飒还想说什么,隐藏在袖中的手送了紧紧了松,总是道:“没什么,你先下去吧!”
“是。”迟天有些迟疑地多看了一眼璃诺飒的表情,然后才闪身出了屋子,留下璃诺飒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碎玉从内室出来,看到璃诺飒站在窗边发呆,有些担心,最近主子时常发呆,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多次看着她和迟天都是欲言又止的。
大清早的,璃诺飒本该没有那么早起的,而是被怀中乱动的小人弄醒的,昨夜因为担心这孩子,再加上她也很疲惫很困了,就直接抱着这孩子睡了,碎玉是担心这孩子睡觉不老实会踢到她的肚子的,所以她也在窗边的小榻上守着璃诺飒就近歇下了。
捏住那只在自己脸上作怪的小手,璃诺飒眼睛也没有睁开地给那孩子把脉,确定那孩子退烧了没事了之后,心里的担忧总算落下,懒懒地收紧抱着那孩子的手,呢喃道:“别乱动,再睡会儿。”这么早,她确实很困,好像自从孕吐症状减轻以来,就更爱睡觉了,很容易犯困。
那孩子闻言扑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头顶这张他从没见过的美颜,不是听话地没有乱动,而是小身子往上挪了挪,一双手搂着璃诺飒的脖子,蹭了蹭,下一秒出口的话,却让璃诺飒还有碎玉愣住了:“娘亲!翠姨没有骗我,她真的帮我找到你了!”
璃诺飒哭笑不得地挣开一双秋水潋滟的美眸,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她哪儿来这么大的儿子?只是,“翠姨是谁?”
这下碎玉更加哭笑不得,心想,主子,这不是重点好吗?
“就是带楠儿来这里找娘亲的翠姨啊!”小家伙说着,越发地往璃诺飒怀里钻,生怕下一秒璃诺飒便消失了。
几句话,却是包含了足够的信息量,璃诺飒何等聪明,自然反映了过来,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衣领生怕自己离开的小家伙,她心里顿时柔软成一片,同时也有了一个决定:那么,在查到这孩子的家人在何处之前,就暂时当一回他娘亲吧!只是,在楠儿没有发现的角度,璃诺飒看了碎玉一眼,后者微点了一下头。
想着自己居然在自己的孩子出生前就白捡了这么一个儿子,璃诺飒抚了抚小家伙楠儿的脑袋,“醒的这么早,是饿了吗?”
楠儿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好饿哦~”
璃诺飒起身,取过一旁的衣裳给楠儿穿上,一边吩咐碎玉,“将早膳送到青藤园。”
“是。”碎玉早已将自己收拾好,见璃诺飒在帮楠儿穿衣裳,本来是想要过来接手的,却是没有过来,也没有对于楠儿误认璃诺飒为母亲发表任何言语,只要是主子决定的,都有她的理由。
“娘亲,这是哪儿?”楠儿怯生生地睁大着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青藤园,一只手还紧紧牵着璃诺飒没有放开。
璃诺飒微微一笑,在他跟前蹲下,看着他,“这是娘亲住的院子,楠儿以后就跟娘亲一起住在这里。”
楠儿点点头,“好。”
皇后来到青藤园看璃诺飒的时候,璃诺飒正在喂楠儿吃早饭,临进门便听到楠儿一口一个娘亲地喊着,不禁皱了皱眉,她的女儿如今可尚未成亲,这么一通乱喊,要是让外人听到了,对她的名声可不大好,“飒儿。”
璃诺飒知道皇后来了,笑看向门口,“娘!”
皇后端庄地走到璃诺飒身边,看了眼楠儿,抬手食指戳了戳璃诺飒的额头,“你也真是,怎么能随便给人家当娘?你以为母亲是那么好当的啊?”
璃诺飒撅嘴,她当然知道当母亲不好当啊,她肚子里那个可不就是闹腾了她好一阵子没法好好吃饭了嘛!“娘你用过早膳了吗?一起吃点儿吧!”
皇后摇摇头,“我是用过了早膳才来看你的。”
“主子,”迟天此时进屋,看到皇后也在,对着皇后简单一礼,然后才对璃诺飒说道:“姬如芊宁姑娘送信来了。”
璃诺飒微微一愣,然后才想起是那个见过一面的妃月的姨母,想来,找她应该与妃月有关,说起妃月,这孩子自打跟她回京就被送回了她母亲身边了,这个时候姬如芊宁找她,还能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吗?”
“说是想请您亲自教导妃月。”
皇后愣了愣,妃月在宫中给花殇当侍读的时候她是见过这孩子的,小小年纪就很好学,眉宇间是不属于她那个年纪该有的沉稳淡漠,她本来觉得花殇和顺哲这两个孩子已经算是聪慧有余的了,只怕这个妃月是沙海中尚待发掘的一颗金子。只是飒儿如今的境遇,天下皆知,已经是一身麻烦了,人人避之了,怎么这孩子的家人还盼着把孩子往飒儿身边推?虽然她一直不闻不问,可是她也知道,飒儿筹谋的事,只待一个时机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工夫管一个孩子?
璃诺飒听了迟天的话,当下面色就微微冷了下来,一边照顾楠儿吃饭一边问道:“这是她的意思还是她姐姐姬如芊景的意思?”声音淡淡听不出一丝情绪。
“这……”迟天一时难住了,这个他倒没有打听,他只是传个信而已。
“到底谁才是妃月的母亲?怎么母亲没开口,她这个当姨母的倒是替这孩子做主了?你派人去问问,另外,查查这个姬如芊宁,务必查到她生平的一切。”璃诺飒越说心越是一阵发凉,她妃月的母亲太怯弱了,而妃月这孩子稍加雕琢,将来便是一块上好的玉,只是她不信姬如芊宁狠心将这孩子往火坑里推,姬如芊景这个当母亲的会不知情。
“是。”迟天应声,闪身离去。
暴风雨如璃诺飒所料地来临了,只是这场暴风雨,惊动了不少人。御书房里满朝文武聚集,人人大气不敢出一下,原因很简单,京都城郊仙女山史家村的鼠疫已经蔓延到京都郊外的几个比较靠近京都的村落中了,照着速度,京都岌岌可危,哪怕皇上病榻中张贴皇榜也没有人想出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
兵部尚书迟疑了一会儿后出列,“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也懂医,不如……”兵部尚书后面没说完的话,在场的众人已经心知肚明。
歌渺一听,心中一紧,便不加思索地出列对兵部尚书道,“鼠疫一时再拖延下去恐波及京都,故解决鼠疫迫在眉睫,太子殿下承袭皇上爱民如子之德,自当会想尽办法。”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看似是对兵部尚书而言,实际上却是给璃轩戴高帽子,投鼠忌器,璃诺飒还杀不得。
北冥浅面上表情不变,只是一双沉静如水的美眸闪过一丝晦暗不明,就好似一汪平静的秋水因为一片落叶而泛开的涟漪,再与冰裴忧默契地对视一眼,只一眼,便知道他们夫妇二人的心绪是一样的忧心忡忡,歌渺此举,略显急切失礼,而璃轩向来疑心病重又容不得沙子,这下且不说歌渺此举到底何意,单是对璃诺飒,就不知道是福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