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半空中的李静流心里一颤,生怕元小娘子都抖啊抖的就把他摔下去了。
“元小娘子,咱先下去看看那兽是怎么回事行吗?老在这半空中站着空想是行不通的啊。”李静流此时百分之二百确定,不论元小娘子表现得如何,那巨兽在她眼前消散的场景总是对她的心境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说下去,第一自然是为了自己能安全落地,第二嘛……那手骨看起来像个好东西,好容易是自己亲手掏出来的,又搂着在粘绸的河流中游了那么久……
“不~奴家就爱在这半空中站着,郎君若是有意见,大可自己下去嘛~”
“那个,元小娘子,咱们最好下去,从最初到现在已经怎么说也过去了三个时辰,如果这里是梦境,那我确实该醒了。”李静流一本正经道。
“哼。”元小娘子手一松,李静流就跟块石头似得直直往下坠,约莫十几米的高度,其下是碎石黄土,且不说会不会摔死,光是掉下去被那石头贯穿就差不多交代了。
李静流依旧无喜无悲,只当一次惊险的体验,他早就看明白元小娘子的德行,动不动就能给他个大惊吓,但那也只是惊讶而已,并不会实质性的伤害到他。
果然,就在李静流的鼻尖堪堪接触到锐石的片刻,一股巨力自腰间传来,元小娘子动作粗暴的把他捞起来,一双戏谑的眼睛在对上李静流波澜不惊的表情后转为无趣,随手把李静流往地上一扔,到那堆碎石下找那手骨去了。
李静流只觉屁股一疼……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愣是没有吭声。他拍拍衣服,朝着元小娘子的方向走去,元小娘子不愧是美人,连跪地上找东西的姿势都似流水浣花。一袭红衣散在地上,她那小葱般的纤纤玉指正抚着一截手骨,此时的手骨通体玉色,黑色暗纹像活了一般在手骨上四下游走,时隐时现。
“这到底是个什么?”
“玲珑骨。”
“终于想起来了?”
“不,我刚刚替他命名的。”元小娘子一脸深情,似乎又把对那兽近乎疯狂的感情转移到那手骨上。
“哦,好的,有什么效果?”李静流已经习惯了,不得不说和元小娘子相处是很考验耐心,恐惧性与精神稳定性的事,此时的李静流已经习惯了,无论元小娘子干出什么或者说出什么,只要坚信她一定不会整死自己,其他也就没什么事了。
“天命之物,奴家又怎么敢轻易告诉你,待回去焚香沐浴,奴家再与郎君好好讲解。”其实……元小娘子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不过她不知道不要紧,金掌柜一定知道,这种耗子天生对这些不明觉历的东西的有着很深刻的理解,是不是宝物他一看便知。
“那我们回去呗。”
“你还得打赢那个金甲武士才行,嗯。”
“首先,你去把他拖出来……”李静流已经忘记了那金甲武士是在哪里消失的了。
元小娘子一脸凝重,忽然间他们周围红雾弥漫,重重烟气完全包围了两人,接着,李静流像突然被抽走了全部生命力一样,直挺挺的倒下去,在那红雾间消散了。
元小娘子看着李静流消失的身躯,小心的触摸着那截手骨,心里突然而来的猛烈悲伤毫无缘由,像心脏被人用力握住一般窒息似得疼痛。二黑……凉山……鱼人……螺民……大水……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她双手捂脸,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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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李静流有什么心路转变小生我是不知道的,不过他老爹的心路转变可都写在脸上。众位看官还记得昨儿晚上李静流一宿昏睡么?就在那时,老李头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巅峰。当夜酉时,金掌柜着锦衣,携美酒,漫步似得溜达到老李头府上,这要换了其他地方,这号不遵宵禁的刁民是要滚钉板谢罪的,金掌柜也就是在金鳞镇才能这么嚣张。
老李头家自然也没什么应门的人,老头自己披着衣服,糊了把朦胧的睡眼,极不情愿的蹭到门口,口气极为恶劣:“谁呀!?大晚上不睡了!?”
“李公,深夜来访实在抱歉,可在下对贵公子心生倾慕,迫不及待再次相逢。这不,待客栈一打烊,在下就来叨扰了,万望李公包含。”
这耗子跟李静流两句话都没说完过,之所以这么急巴巴的跑来完全是迫于元小娘子淫威,据她说今晚上李静流估计得搞出什么动静来,去把他爹拖住了,不然~嘿嘿嘿……一连串阴损的笑声直逼的金掌柜毛骨悚然,麻溜的到了老李头府上。
老李头可不觉有什么异常,他只觉得自己那儿子或许真的开窍了,这不,这么大的商人都这么殷勤。他连忙把金掌柜引进门。
“实在不巧啊,犬子酒量实在不怎么样,下午一回来就睡到现在。”
“哦,在下疏忽了……”特意亮亮手里花雕的瓶子,“哎,可惜了这花雕,打扰李公了,在下这就回去。”金掌柜摆出一副失望之极的嘴脸,上半身似有转身意向,下半身却被固定住一般,牢牢钉在地上。
老李头也没让他失望,连忙留客:“金掌柜别走啊,大老远的来了进屋喝一杯吧,虽然我那小子睡了,有什么是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嘛,虎父无犬子嘛……不对,嘿嘿,反正我儿子厉害,我也差不到哪去,你说是吧。”
“那当然了,我老早就听说李公大名,只是苦于事物缠身一直疏于拜访,李公既然这么邀请了,在下在拒绝就显得做作了不是。”说着,一手扶了老李头,一手带上门,走进院子。
老李头一进门,那心情,那现在来说就像马某人突然到访说要和你谈生意似得。就算明知道自己压根没这个本钱,还是得激动一把。
“翠花,起来,起来,镇子里金掌柜来了!快去整几个小菜端上来!”
这翠花嘛,自然就是李静流那向来无视存在的二娘,翠花三十出头的样子,虽不说多么会持家,可这屋里屋外总还是能收拾的干干紧紧的。这一听说金掌柜来了,心情一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金掌柜再有钱也不能白给咱家,这巴巴的作甚?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老李头,想是这么想,翠花还是收拾收拾起来了。
这人啊,话一投机,时间就过得快,比如现在,老李头和金掌柜就着一些鸡爪子,花生米喝点花雕,这一聊就聊到大天亮。期间李静流倒是低低的叫了几声,可老李头已经被金掌柜灌得晕晕乎乎了,谁知道是自己耳鸣还是什么怪声。
大早上的,李静流醒过来,看看自己,全身完好无损。长出一口气,放心的出了门,待一出门,就看见自己老爹面红脖子粗的搂着金掌柜叫兄弟,而金掌柜一脸无奈,跟哄小孩的口气:“是,是,老哥哥,天都亮了,咱歇了吧?”
老李头醉眼朦胧中模糊看清了自己儿子,大吼:“兔崽子!以后做事多跟着我老弟学学!看看你那不成器的德行!”
李静流看着金掌柜,后者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李公子,扶着我老哥哥去歇歇吧,我在这等你说说事。”
老李头晕乎乎的朝李静流走去,李静流一把把他爹扶住了,隔着窗户敲了敲:“二娘,把我爹扶进去,他醉了。”
翠花一听这声音,心头一跳,比昨天听见金掌柜到了的消息还惊讶,李静流这小子可从来没正眼搭理过自己,忙不迭的出门,从李静流那接过老李头。
“二娘,好好照顾我爹,以前是儿子不懂事。”
“好……好……”翠花热泪盈眶,自从自己嫁到这个家已经十七年了,现在,总算是被一家人认可了,太惊喜,翠花都有些哽咽了。
“李公子~”金掌柜又悠悠的喊了一声。
李静流转身向他走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天一阁顶层,元小娘子又是一副大爷的德行,大模大样的横在躺椅上训话:“李静流,不是要练练么?感觉如何?”
“挺好。”
“恩,本大爷也觉得,起码今儿说话比昨儿顺耳多了。既然世界的真相你看见了,那么还要踏上这条路么?”
“世界的真相依旧没有看清,我会继续去看,若我离开,我爹,能拜托金掌柜照顾么?”
“小耗子?”元小娘子扬起一只手,她今天擦了鲜红的指甲油,阳光下她的指尖有珊瑚的质地。
“必须啊。”金掌柜连连表忠心。
“谢谢。”李静流这会是真的有些感动了,且不说金掌柜到底是怎么想的,想来光是元小娘子的关系,他应该是不会放着老李头不管的。
“得啦,给你一年,去这个世界看清楚。”说着把那手骨扔给李静流“大爷把这个给你,他有什么用么~你要死了自然就会知道了~一年哦,看清楚,回来后,奴家的东西还等着郎君给我取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