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匹斑斓大虎没命地跑,两头青健强壮的牛拉着大汉玩命地追。两下绕着密林转来转去,林中积雪簌簌而落,被带断的树杆草藤满天齐飞,若在空中向这林中俯望,这茂密的林子仿佛拱着一条游龙。
两相这么追逐着,虎逃得快,牛追得猛,就相差那么几丈许。
楚流月跟在在林中转了两圈,心道这虎牛的体力不是一般好,这般久了,也不见两者力弱。
虎也逃不了牛也追不到,楚流月心道不如我去帮它们一把。她飞身疾掠到前方,眼听虎啸声响,数匹大虎向这边奔来,楚流月祭出猎魔剑猛地砍向一环抱粗的树杆,树杆轰然倒塌,又压倒一众树木,形成了一方不小的路障。
楚流月本以为这会阻了虎去,谁料老虎前肢高高昂起,金黄的毛发飞扬,在空人跃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跳了几丈高许,竟跃了过去。
那身后追着的牛,脚下顿了顿,那大汉骂道:“这小山头就怕了?追他娘的!”两鞭一甩,两头壮牛哞叫一声,也跟着跳了过去,身后坠着的木车直接飞了起来,差点将那汉子甩了出去。
楚流月看呆了,也跟着兴起,又连着伐了数株树,老虎跟牛无一不跳了过去。又过了片刻,凶猛的虎强壮的牛都现出了疲惫之态,老虎放慢了步伐,那牛也跟着慢了起来,大汉挥着鞭子叫道:“快追快追!”
那牛卯足了劲向前追去,踢出一阵尘土飞扬。楚流月待这迷蒙的尘烟落下时,方才起身追去,追到一瞧,那几匹虎已经不逃了,纷纷掉转身子,看着大汉。那两头牛距离老虎几步远停了下来,碗大的鼻孔中喷着粗气,看来累得不清。
楚流月落在一侧,瞧瞧虎不由笑了,“这虎是笨虎,你只一辆车两头牛,也要逃不好说,直接分头跑不是?”
那大汉回头瞧了楚流月一眼,哼道:“虎为什么要逃?你见过虎什么时候怕过牛?”
这大汉长和是五大三粗,一条胳膊恨不得顶上楚流月腰粗,说话的声音更是宏亮,楚流月听在耳里嗡嗡作响。
楚流月嘿嘿一笑,道:“老虎没命地逃,当然不是怕牛,是怕驾牛的你。”
那大汉一脸傲色,道:“这是自然。在这片林中,不,在这狐冰峰附近,再凶猛的虫听到我大屠汉的名字也要抖一抖。”
楚流月上下瞧了这汉子一眼,暗道这汉子原来叫大屠汉,想来便是周影松口中的三大隐士中的屠夫了。先前那渔夫,也被周影松说是大隐士,但我观之,那渔夫杀掉几欲成形的恶灵,免其出去祸害百姓,那渔夫,不但不是魔头,还是大善人,嘿,这周影松诳我,渔夫不是魔头,这屠夫也必不是什么魔头。
大屠汉追到了老虎,楚流月以为这就是剥虎吃肉了,再不着,也会将虎打晕收拾。孰料这大屠汉却提着几只兔跳下车子,几步走到虎前,拍拍这只虎头,摸摸那只虎尾,嘴里不住赞叹,便是什么方向转的好速度又提升了之类的。
大屠汉说话的时候了,那虎看他一眼,又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几只野兔,嘴中流涎,但没大屠汉的命令,这虎只干巴看着,谁也没有动吃的心思。大屠汉说完了,把兔子一扔,“吃吧!”
几只虎得到准许扑了过去,几只兔子转瞬到了嘴中,喉咙一突一低,兔子便落了肚。
大屠汉又回过头,拍了拍牛头,“别等着了,也跟着吃吧。”
地上是及膝茂盛的碧草,两头牛得到准许,将覆盖在草上的积雪拱开,低头吃了起来。
楚流月有些纳闷,想了想,瞧了那坐在地上啃着羊腿的大汉一眼,“大哥是驯兽师?”
大屠汉斜睨了楚流月一眼,剔出牙缝中一根肉骨,“算你有些见识。”
楚流月嘿嘿一笑,道:“我对驯兽师很是好奇,不知大哥如何驯服这生猛的畜牲。”
大屠汉道:“温驯的杀掉,反叛的留下!”
楚流月不解道:“温驯的好驯服,为何不留下?那反叛的不好驯服,为何还要留下?”
大屠汉道:“你就像一匹野马,野性放荡的,你用功夫驯服下来,它服了你的气,只认你这么个主人,别人休想骑它。若是温驯的,你轻而易举地骑上它,换到了别人,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驾驭它!你说,是野性的好,还是温驯的好?”
楚流月道:“原来老兄要的是忠心!”
与那渔夫不同,这大屠汉倒是问话答话,毫无保留。楚流月心里还惦记着雪山派,眼珠转了转,道:“大哥,不知这附近有没有屠夫?”
大屠汉道:“我名字中有个屠子,车子上也放着数柄大刀,我就是屠夫,你还找哪个屠夫?”
楚流月道:“我从雪山派来,受雪山派所托,说这山林附近,有个大屠夫魔头,专砍人,专吃婴儿肉。我已向雪山派许诺,杀掉这魔头屠夫。大哥虽是屠夫,但我看来,却不是为恶作乱的魔头,所以我想,那恶魔屠夫另有其人。”
大屠汉道:“这附近只三人,三人中只我一人是屠夫。”
楚流月故作凝思,“这就怪了,大哥既不是恶魔,附近又没有别的屠夫,难道那雪山派假意骗我?”她见大屠汉不言语,试探道:“要不然,大哥与我一起去那雪山派问问,那雪山派掌门人如何能诬陷大哥、坏大哥名声?”
那大屠汉哈哈一笑,忽地一伸手将楚流月捞到了木车上,嘴里嘬哨一声,数匹虎开路,两头牛拉着两人奔了起来。
风在耳边刮得呼呼作响,楚流月道:“大哥,还有那渔老叔,把渔老叔叫上,雪山派的人也诬蔑渔老叔!”
大屠汉仍是哈哈大笑,驾着牛车狂奔起来。片刻,楚流月忽意识到什么,“老兄,你搞错地了!这不是去雪山派的路!远了远了!错了错了!”
大屠汉又是哈哈一笑,驾着牛车向山上奔去。
楚流月不知大屠汉此举何意,只觉此人怪异之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按住车板,纵身一跳,便要跳下牛车。
孰料正待起身时,那大汉忽地一把抓住楚流月脚踝,楚流月只觉一座大山压在脚上,动也动不得。楚流月双眸精光一闪,“你什么意思?”
大屠汉哈哈一笑。
楚流月压着火气,“你笑什么?到底想带我去哪?”
马车行到半山腰的山林中,车速不解,树杆被撞断,落叶被撞飞,积雪簌簌而落。楚流月不得已眯了眼睛,忽觉身子一轻,竟是被那大汉抛下牛车。
她顺势掠起,抱住一株树杆稳住身形,再瞧,那大汉已掉转牛车,向山下奔去,速度奇快,远远望去,那木板车已平飞起来。
楚流月纳闷之极,叫道:“喂喂!你把我丢在这干什么?我会飞,我还能飞下去!”
她滑下树来,四下看了看,前方不远似乎坐着一人。楚流月蹑步走了过去,片刻,便见一人坐在大如华盖的松下,其后放着柄斧头,还有两捆木柴。
这人,竟是先前楚流月初到这极北地区所遇到的樵子!
楚流月受这樵子指路,方才到了雪山派,知道这樵子是隐世高人,心中尊敬,不敢有任何亵渎之意。几步走了过去,恭敬道:“老神仙!”
那樵子坐在棋盘旁,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个儿也自个儿对弈取乐。旁边积雪都已经扫净,架着炉火,煮着一壶茶。
樵子听到楚流月唤自己老神仙,摆了摆手,道:“勿言勿言,能担上老神仙的称号,只我师父。”
楚流月笑道:“老叔已是老神仙,老叔的师父必是一个绝世高人,那是神仙的神仙。”话音未落,一物忽然向楚流月疾袭而来,楚流月双手夹过,却是一枚白子。
这枚白子来势甚疾,楚流月虽已夹住,但两手指不免隐隐作痛。
樵子不悦道:“老神仙是折煞我,你不得再提!”
楚流月忙道:“是,小的遵命!”
樵子落了一枚黑子,道:“落棋!”
楚流月道:“我棋很臭!”
樵子不悦道:“让你下便下,婆婆妈妈作甚!”
楚流月不再多言,盘膝坐在樵子对面,伸手落了一枚白子。两人对弈片刻,樵子捋着胡须笑道:“臭,果然臭!”
楚流月嘿嘿一笑。樵子道:“再来!”
楚流月没有异议,两人又下一盘,不过片刻,楚流月的白子便又被樵子的黑子堵的全无出路。楚流月笑道:“我的棋很臭!”
话音未落,一宏亮的声音传来,“你的棋不臭,他如何让你陪他下?”
来者却是大屠汉。大屠汉跳下牛车,向着棋盘左右转了转,“老大这棋艺,连我也比不过,只能跟你这下臭棋的赢两把出出气。”
大屠汉说话瓮声瓮气,一边说一边搓了搓手,那模样,看着手痒便要与樵子较量一番。
楚流月看了两人一眼,暗道若从外表来看,如何我也不信这大屠汉的棋艺能赢过这樵子。
但事实却是如此,这大屠汉看着四肢发达,棋艺却不差,哪会儿都能将这樵子杀得落花流水。
大屠汉要与樵子下,樵子却收了棋盘,道:“老二,你来了!”
楚流月回头一瞧,便见那渔夫不声不响地走来。楚流月站起身来,向渔夫行了见礼,那渔夫只瞅了楚流月一眼,仍未言语,一屁股坐在一旁,生起火来,拿出鱼来烧烤。
片刻,鱼烤罢,樵子取了茶碗满上水,屠夫拿出车上放着腌好的肉干,三人席地而坐,在这落是余辉下,来了一次野炊。
楚流月见三人没有邀请自己坐下的意思,她肚中也是饿了,左转转右转转,忍不住道:“这鱼闻着真香,我尝尝罢!”说着伸手去拿。
那渔夫将树杆一挑,她落了个空。楚流月又道:“这肉干看着不错,我尝尝罢!”说着又去拿肉干,那屠夫将肉干往人中一抛,恰好一只苍鹰飞过,将肉干衔在了嘴里!
楚流月又去摸茶水,那樵子挡了下来,道:“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回去?”
楚流月道:“你教我去哪里?”
樵子道:“从哪里来,便往哪里去。”
楚流月道:“雪山派掌门人要我来杀掉你们这三个大魔头,我杀不了你们,如何回去?”
樵子哈哈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流月,道:“周影松真的称我们是大魔头?周影松真的教你杀掉我们?”
楚流月被瞧得发了毛,那双慧眼,仿佛什么也瞒不住。楚流月左转转右转转,顿住脚,躬身道:“前辈,晚辈错了!”
樵子道:“错哪里了?”
楚流月道:“不该挑拨离间添柴加火,妄想引起前辈与雪山派的两方矛盾。”
樵子冷哼一声,过了片刻,又道:“你回去吧!”
楚流月道:“前辈让我回哪?”
樵子瞟她一眼,道:“雪山派。”
楚流月勉强笑道:“我实是得罪了雪山派,这雪山派我哪还能回得去?那云封雾罩的山崖,前辈本在上面,如今又到了下面,想必知道上去的方法,不如前辈指点一二,教我出了这冰天雪地的极北之地吧!”
樵子冷道:“你是为何而来?”
楚流月道:“当然是为了火莲花。”心一动,忍不住道:“前辈若能指点这火莲花的所在,晚辈感激不尽!”
樵子捋了捋胡须,又道:“回去吧!”
楚流月有些不解,道:“前辈还教我回去?”
樵子手一挥,一截断木向楚流月飞来,楚流月抓在手中,道:“这是?”
樵子道:“你拿这截断木给周影松,周影松自然明白。”
楚流月看了看这表面普通毫无特别之处的断木,道:“就给这个?”
樵子不再答话。楚流月忍不住又道:“给了这个,周影松便将火莲花给了我?”
过了片刻,樵子方道:“差不多。”
楚流月有些气闷,“前辈,什么叫差不多?”
话音未落,那大屠汉已嫌恶起来,“老大能掐会算,既算得你能拿到火莲花,你就肯定能拿到火莲花!啰哩啰嗦是不是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