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环顾四周,除了呼啸的山风外,他的喊声得不到任何回音。韩赢的神智慌到一片混乱,什么都顾不得想,随即便疯了一样开始搜寻翻挖起来。
如此连绵的一座雪山,奔腾下来的崩雪数以万吨,堆在山腰的雪滩同样有上万立方,根本不可能凭一人之力翻找得过来,韩赢只能沿着光球将自己托离雪层的位置往下挖。一想到他的宝贝也许面临着的被深雪掩埋的处境,就不由骇的全身发颤,而想到那个带着自己脱困的光球,更疼到整颗心都在抖。
这样熟悉的微光和离奇的情景,除了他的小镜子能做到外别无他人。他的小镜子再次救了他,而他明明说过要好好保护和照顾他,却一次也没有实现。
韩赢眼中的痛苦和疯狂仿佛能让眼前这一方雪都为之融化,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也许是执着感动了上天,他竟依稀看到了一抹深蓝。
其布料正是他给沈瞳买的围巾。心脏猛然一跳,随即拼命加快动作,最终将他的宝贝重新拥入怀里。稍一放松便觉得喘不上气来,方才太过强烈的恐慌让他后知后觉的翻腾起干呕的感觉,眼前也升起团团黑雾,什么都看不见。恢复视觉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挖出了一个足足一人高的深坑,双手早冻到僵麻,十指尽是血,而他的宝贝明明还有呼吸,却安静的闭着眼,就仿佛睡着了一样,身体比冰还冷。
“宝宝,宝宝。”韩赢焦急的连声叫了好几次都喊不醒,随即抱着沈瞳爬出坑外,又帮他裹了一层衣服,急急往山下走,连迎面而来的一队兵马都完全不顾。
幸亏来的不是追兵和杀手,而是自己人。杨森裕接到自荣城据点传来的电报后便第一时间带人赶来苑县接应,见到韩赢便跪下来道:“大帅恐怕不行了,求少帅回去主持大局!”
今日各大报社从零点起电话就响个不停,报社的职员天没亮便接到总编的紧急通知,一手拿着电报一手握着话筒喊:“留版面,有消息,有大消息!”
韩老爷子身为六大军阀之首,一举一动都是大消息,更何况是遇刺重伤生死一线。除此之外他还被下了慢性毒|药,再高的医术也无力回天,勉强撑到现在也只是想见孙子最后一面。
紧抱着沉睡不醒的宝贝,韩赢匆匆回到南省,却没想到还有最后一道伏击等着他。刚踏进主城就发现不对,座下的战马先感到危险,扬起前蹄发出嘶鸣,可韩赢再退已来不及,下一秒便听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随之掀来,城土皆崩。
是事先放好的炸弹,再由守在周遭的数名乔装成普通百姓的刺客们引爆。这可谓倭国人的最后一击,韩赢的平安回来超出了他们意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韩赢的性命,仅仅是雷霆般的震动就能让人耳膜失聪甚至内脏碎裂。
韩赢却再次从这必死无疑的死劫中安然脱身。
而这一次,不仅是韩赢一个,跟在他手下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光球。如屏障般替他们隔绝住了所有冲击及爆炸,神奇而梦幻到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待光球消散,周围一片炸毁后的惨状,硝烟弥漫,地面塌陷,连乔装的刺客们都被炸的血肉横飞,唯独韩赢这一队人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可就在这时男人怀里的少年一点点消失不见,最后只听砰的一声脆响,一面小小的护心镜摔落在地,裂成了两半。
韩赢呆呆地望着碎裂的镜子,血液和呼吸似乎全凝固住,整个人仿佛死了一般。
杨森裕从没见过这样的韩赢,表情宛若全世界都坍塌下来,勉强压住方才看到光球的出现及少年消失的震惊,失声喊出口:“少帅?”
让杨森裕稍稍心安的是韩赢终于因这一声动了动,然后竟哆哆嗦嗦的将地上的镜子小心翼翼捡起来,疯狂的想把它重新拼合在一起。
然而破镜不能重圆。
韩赢终究见到了韩老爷子的最后一面,雷厉风行的牢牢握住南省的控制权,拔除了倭国安插的所有间谍,却失去了他最重要的宝贝。
一日日,一年年,整个帅府的人都知道主楼有一个谁都不能触碰的秘密,就是被韩赢整日放在枕边的已修复完整的护心镜。他双人枕的里侧,他餐座左手边的位子,他的副驾驶,和他的心一样空着,永远只留给那个已消失了的人。
“快看快看,”觥筹交错的舞会上,大厅角落身穿洋装的少女拉着旁边的女同学,遥遥指向远处正在和国民政府新任国防部长也就是她爸爸说话的那个军装男人,“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南军大帅吗,相貌可真英俊!”
“再英俊也没有用,”女伴却毫不留情的打消了她的积极性,“你可知这位韩大帅今年都三十了还单身,那么多优秀的男男女女都碰了壁,……你还是不要妄想了。”
“三十岁了?”被宠坏了的少女微微一顿,口不择言的大着胆子低声道:“都这个年纪还单身,不会是有性冷淡吧?”
女伴摇摇头,“也说不准是情伤啊,比如初恋爱人意外死亡什么的,——大帅在为爱人守寡呢。”
“嘻嘻,”少女被她摇头晃脑的姿态逗笑,“怎么可能,他是威震一方的堂堂大帅,经历过多少枪林弹雨生死危难,又不是旧时代没见过世面的凄凄怨怨的小媳妇……”
女伴却是被少女的形容词给逗乐了,也跟着笑起来:“哈哈。”
殊不知这世间就是这样,事实的真相常常被人轻易就讲出口来,却当成了一个笑话。
新来庄园做男仆且一向喜欢听笑话的戴维,今日却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来自东方的神话。
眼前的少年虽然一副东方面孔,但是比他所看过的任何一个人甚至精心绘制的画都美,那双望过来的秋水般的剪眸,就像珍贵的黑色宝石。
戴维所遇到的自然是沈瞳。短短七年,军阀割据的时代被革命的洪流淹去,韩赢在前来游说他加入的国民党身上看到的只有算计没有未来,想到曾和他的宝贝描述过的平静安宁的生活,最终决定远离混乱的国内局势,带着得力手下出国。
他在异国成立了安保公司,又买下一个庄园和牧场,养满了他的宝贝可能会喜欢的水果以及动物。他做到了当时说过的一切,每日和宝贝相拥而眠,然后依偎在沙发上看书,下午炒两个喜欢对方的小菜,一张桌子摆着两副碗筷。待到夜半无人时,再低声一次又一次问:
“宝宝,你什么时候能再出来?”
其实这七年对沈瞳来说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
当年他刚升级就连续动用两个技能,而且两次的危险度都超出了他所及范围之内。LV3幻形期还很弱,不过只相当于筑基而已,虽然被允许开启所有技能,但远远没到能妥善使用的地步。透支的虚弱感甚至让沈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后全然不知今夕何夕。
四处看了一下,发现这里竟不是帅府的房间,而充满了欧式气息,又没找到外衣和鞋子可以穿,便光着脚丫走下床来,一路推开屋门。
外面正下着大雨,沈瞳只穿着白色的单衣,头发在七年的时间里疯长,竟几乎长及脚踝,如乌黑的绸缎一般流淌下来。因为刚醒,他眼睛还带着湿气,白瓷般的脸庞泛着红晕,有些疑惑的歪歪脑袋看了看在走廊外铺防滑垫的戴维。
沈瞳不过是做着最平常的动作,却不知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迷人。戴维是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东方神话里的神仙,嘴巴长的老大,点了穴般傻站着,连手里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你……,”沈瞳弄不清楚自己在哪,更弄不清那个外国人到底怎么了,皱起眉尝试着用标准的英语问:“你知不知道韩赢?”
戴维自然听懂了,呆呆的答:“主人刚刚好像去书房临时处理事情了,要我帮您叫他过来吗?”
沈瞳不认得路,便乖乖待在廊下等,望着花园里在风雨中招摇的玫瑰发呆,没多久便听一阵略显急切的脚步远远传来。
那熟悉且有力的脚步声让沈瞳微微一顿,立即抬头,隔着雨帘看见了韩赢的脸。
这一刻似乎有很多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却又无从捕捉,待沈瞳再回过神,韩赢已大步走到距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身前。
相互的一呼一吸瞬间被突兀地放大,想说的话在这一刻都随着紊乱的呼吸而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里。沈瞳从没见过这样的韩赢,男人带着一丝脆弱和无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个音也没说出来,最后一把将沈瞳搂入怀里。
几乎控制不住的激动狂喜等种种情绪让韩赢的心脏阵阵发痛,唯一能做的就是更用力的搂紧怀里的人,喃喃唤:“宝宝……”
男人的双臂如铁箍一般,沈瞳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体的颤抖和胸口剧烈的跳动,甚至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哽咽。沈瞳忍不住想要挣开他去看他的脸,头却被对方压在他的心脏位置,男人的嗓音嘶哑而低沉:“宝宝,不要看……”
少年永远不会知道有滴泪伴着雨水从男人的脸上落了下来。
片刻后韩赢才努力平复心绪,沈瞳那边也察觉到他湿透了的双肩,忙从他怀里退出来,急急说:“外面雨那么大,你怎么不带伞?快把湿衣服换掉,小心会感冒……”
“这点雨不碍事。”韩赢轻轻笑了笑,却在看到少年光着的脚丫时皱起了眉,“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
“我没找到鞋……”
韩赢二话不说便把少年轻轻巧巧的抱起来,一直走到内室的大床上,把人重新塞进被子里,然后听沈瞳的话脱下湿透的西装,并解开里面被浸湿的白色衬衣。
结实性感的胸膛随之全露出来,最后竟然又脱起西裤来。眼看男人连下半身也要露着了,沈瞳的脸色不由一红,忍不住小声开口:“你,你怎么连裤子也脱啊……”
“不是宝宝让我把湿衣服都换下来?”韩赢却很无辜的道:“裤子也湿了啊……”
沈瞳总觉得哪里不对,长睫随着呼吸的起伏而上下微颤,漾得人心动不已,下一刻便被脱光衣服的男人抬起下巴堵住了双唇。
男人的舌温柔又嚣张地掠夺他的口腔,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覆盖沈瞳的所有感官和全部思维,让他忍不住发出微弱而婉转的呻|吟,也激得对方更加用力的肆虐和蹂|躏。
沈瞳的力气最后仿佛和氧气一起被韩赢抽干,全身都瘫软在对方怀里。韩赢扶住他的后腰,另一手同时挑开他的单衣探了进去。
他的宝贝已经回到了他的怀里。
直到此刻韩赢才真正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忍不住勾起唇角,终于露出这几年第一个真心的笑来。
怀里的宝贝如此诱人和美丽,并且不曾拒绝他的侵袭,韩赢心里更加满足,连眼底都含着笑意。外面喧闹拥簇的落雨声被关上的门窗尽数隔绝开,暖灯软帐的温馨室内,就像是这红尘浮生中的一许安宁。
不,是一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