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路上,车辆都停了下来,黄包车都围了过来,愤怒的喊声,激昂的喊声,人潮涌动。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愤怒的力量是无穷的。
邮政大楼门前的事件,一传十,十传百,百又传千,中国人又何止千百!事件的中心是日本人,起因也是日本人错在先,横蛮无理!听说事情之后,人们又怎能不怒,纷纷从租界各地朝四川路集聚集。
这样的局面是巡捕房阻止不了的,也无法阻止。当然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其实邮政局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巡街的安南巡捕就已经看到了,但他们没有来制止。因为事件的中心是日本人,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日本人耍耍横,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这就是那些巡捕的心理,他们惹不起日本人,也不想惹。但是,当发现事态不好时,他们已经控制不了。
闸北区的巡捕房,甚至公共租界整个巡捕房,及工部局高层,都已经惊动的。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随着时间推移,法租界,上海市政府,都知道了。不断有平民参与着这次行动,也有不少的人,在观望。
上海的局势本来就很微妙,东北‘九一八’事变之后,波及上海还较小。但是,日本鬼子又来了个一九三二‘一二八‘事变。这可直接涉及到了上海的政府,租界,大亨,及所有群众。这是与生命,与未来息息相关的事件,家圆存亡在即,岂能不全力抵抗。在这样的团结力量下,日本人失败了。
上海群众开始抵制日货,打砸日本商店,这样的活动,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但是,日本人狼子野心,已经张显无遗,行为飞扬跋扈。群众心头的火,又怎能落下去?他们为了生活,为了饭碗,可以隐忍,但是,忍无可忍之时呢。怒吧,让这火旺盛地烧起来吧。
一旦有人开了头,火就会成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事件中心的五个日本人,下场可想而知,他们带着他们的蛮横,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地狱蛮横吧,那里自然会有人磨练你们!
萧晨仍然清醒了,他没有昏过去,他笑了,眼睛是满是阳光!
这一次的事件,持续到了傍晚,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四川路附近的日本商店,全被砸光,有不少群众甚至还跑到苏州河对岸,把愤怒燃烧到了所谓的日租界里。日本人怕了,他们的军队紧张了。但是再一次的战争,他们是暂时不敢,也不能挑起的。
租界慢慢恢复了平静,两个青年把萧晨抬到了诊所里,所幸只是皮外伤,医生给包扎了一下。萧晨体质本来就好,歇息了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下地走路了,但是伤处仍然很疼。外面的事情,已和他无关,但那是他喜欢看到的,他喜欢国人的愤怒,旧社会就需要这样的反抗。只要群众拧成一股绳子,任多强的敌人,谁也不敢惹。
萧晨从诊所出来的时候,还是白天,大约下午四点多。他婉言谢绝了要送他回去的两个青年,那些年轻人,显然已经把他当做英雄。但是萧晨却不想要更多人知道自己,他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他还想平淡地生活下去,找到工作,找到朋友,如果可能,还要找到回去的路。
但是,萧晨现在不能回林如雪那里,因为自己的样子,不能让她们看到,不能让她们担心。尤其是狗子,那孩子见到会怕的!
下午的事情,打死那几个日本人,萧晨倒不怎么担心,因为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来历。他相信,下午那些看到自己的国人,是不会出卖自己的,他们能出手,说明这些人还有血性。再说,这是群体事件,人多的事情了,也是最不好处理的了。
萧晨想了想,还是暂时离开公共租界,去法租界,或者闸北华界,到那里先养好伤,等过几天再回来。此时,他的口袋里又有了钱,那是送他到诊所的人,强放到他手里的,因为下午的时候,他们目睹他把钱给了黄包车夫,还有,他衣服破成那样,哪里还有什么钱。所以,那两个青年,几乎把口袋里所有钱,都给了他。钱不多,但足够花用。
萧晨朝西走着,他走的是一条稍微偏僻的街道,车不多,人也不多。两旁有一些别墅洋房之类。大街上依然热闹,遥遥地还能听到喊声。
走了一会儿,萧晨实在走不动了,想了想,还是奢侈一次,叫辆黄包车吧。再者,自己也不知道路,可以问问车夫。他停下了步子,朝两旁看看,等着车辆。但是等了半天,还是没看到一辆黄包车。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整个租界几乎所有的黄包车夫,都去声援打砸运动了。
萧晨站的地方,是一个里弄的入口,入口不大,但是进一辆轿车没有问题。就在他张望的时候,从南面开来了一辆黑色轿车,在快到里弄的时候,慢了下来。萧晨想大概是要减速转弯儿,于是,向一旁闪了闪。
没想到,那辆车在萧晨跟前停了下来,后面两个车门猛得打开,倏倏下来两个人,黑色西装,黑色皮鞋,黑色圆边帽,又同时戴着黑色墨镜,夸张地是,居然手里还同时拿着一把黑色手枪。
萧晨见状心里一惊,没来得及多想,那两把手枪就顶在他腰上。其中一人,厉声说道:“不许说话,上车!不老实,就打死你!”
“你们是谁?”萧晨还是下意识问了句,声音里有些慌张。此情此景下,不害怕是假的,萧晨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疼了,这是民国时期电视剧才能见到的情景,现在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少废话!上车,到地方你自己会知道!”另外一人用枪桶了一下萧晨,然后把他一推。萧晨无奈,不得不上,看来对方并不急于杀他,不然怎么死的都搞不清。
萧晨坐在后座中间,被那两人夹着。前面有一个司机,副驾驶座位上还有一人,却穿着军装一类的衣裳,灰色,没戴帽子。萧晨虽然看到一些民国军队的旧资料,但是暂时也搞不懂对方是军人,还有巡捕。
车启动了,向一个未知的地方开去。车上,没人再说话,萧晨虽然满是疑惑,但也不敢开口。人家手里可是有家伙的,还是小心为妙。不过,有一点萧晨明白,这事肯定和刚才的事情有关。但是自己的命运如何,他无法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