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儿吓了一跳,梧桐慌忙将七哥儿拉开斥声道:“如何没规矩,可是吓着哥儿了。”
六哥儿也刹了脚,站在原地疑惑的看着。七哥儿则躲在梧桐身后,梧桐遂问道:“你是有何事?这般的哭哭啼啼的?”
原这仆妇也是五太太身边的,梧桐平日里也是见过的,便有此一问,那仆妇哭道:“我家太太原在屋子里安排家事,忽而就晕倒了,五老爷不在家里,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萦一听忙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那仆妇哭道:“奴婢也不知道,正看着太太吩咐事情呢,就一头栽了下去。”
身后的胡妈妈跟上来道:“可去请了大夫了?”
徐萦一听忙点头问道:“可是去请大夫了?”
那仆妇茫然的看着徐萦几个,徐萦一皱眉,直接对胡妈妈道:“妈妈快去拿对牌,去外院让请个大夫回来看。”
胡妈妈赶紧行礼而去,徐萦便对地上的仆妇道:“你且莫哭,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你且随我去见过祖母。”
那仆妇低着头擦着眼泪起来了,跟在徐萦的身后向正房走去。沈妈妈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忙向对面走过的徐萦问道:“姑娘,可是出了何事?老太太听见了动静,吩咐出来看看呢。”
徐萦先指了指身后的七哥儿道:“妈妈先把七哥儿抱回房间去吧,五太太晕倒,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
沈妈妈一听唬了一跳,忙让奶娘将七哥儿抱回碧纱橱去,且带着那仆妇进去见过了大老太太,大老太太不放心,直接让沈妈妈过去盯着,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好搭把手。
沈妈妈刚要领命而去,忽而被大老太太叫住了,沈妈妈回身看着大老太太道:“老太太可是还有别的什么要吩咐的?”
大老太太道:“且将药库打开,让人准备着,若是有何事也好速速将药材送过去。”沈妈妈刚点过头,就听大老太太继续道:“阿萦,你也跟着过去看看。”
这话一出,沈妈妈愣了一下,徐萦也愣在原地。如今五太太昏迷,她过去能有什么用?可是祖母出口了,徐萦只好行礼道:“那孙女儿就过去看看,祖母且放心才是。”
徐萦这才跟着沈妈妈出来,出了院子沈妈妈笑道:“还好有姑娘陪着,姑娘好歹也是个主子,一会儿也是能做的主的。”
徐萦听得不大明白,可是沈妈妈也已经不说话了,这边紧忙带着人过去了。
如今二房一行出了五老爷一家俱在京都,平日里二房的事情也都由五太太做主,如今五太太一昏倒,五老爷也不在家,可不是就是乱了套了。
等到徐萦和沈妈妈到的时候,就看见满院子的人慌张的乱跑着,脸上都是惊慌,沈妈妈顿时脸色一肃的喝道:“都做什么呢!”
满院子的人登时立住了,见到大老太太身边的沈妈妈都懦懦低头。自有五太太身边的妈妈过来赶忙行礼道:“见过沈妈妈了,您可算是来了。”
沈妈妈托起那位妈妈道:“老妹妹说笑了,这本是应该的,大老太太甚是关心五太太,遂派我前来,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我等还是进去瞧一瞧。”
徐萦跟在后面进到屋子里,只见堂屋的地上还有碎了的茶杯,竟还无人收拾。五太太身边的妈妈一见,夜色也有些不大好道:“太太昏倒,我们一时慌乱,没得顾上这么多。”
沈妈妈倒是没说什么,忙让人将地方都收拾了,这才要进到内室里去看五太太如何了。徐萦跟着过来,自然也是随后跟了进去。
只见五太太脸色苍白的闭目躺在炕上,显然是慌乱挪上去的,头发都有些散乱。众人也都不懂医,瞧着也只能眉头紧皱着,生怕哪里不对。
徐萦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手脚都有些慌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只能跟在沈妈妈后面行事了。
正待沈妈妈要问上几句的时候,外间又传来声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六太太就已经掀开帘子进到了内室。
见到只有沈妈妈和徐萦这两个大房的人,脸色缓了缓,随即对着床边的五太太身边的人道:“家里老太太知道了五嫂子的事情,让我过来看看,这院子里也太慌乱了,妈妈还是去好好的规整一番,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一会儿大夫就过来了,万不能乱了行动。”
那位妈妈看看沈妈妈又看看六太太,一时间都有些懵了。六太太本是个伶俐的人,见这五太太身边的人也和五太太一样的迷糊,脸上就带出了几分不耐道:“怎么?如今你家太太昏迷着,你不好好的管束着他人,由着这里乱着,等你们太太醒来,定制你的罪。”
那妈妈腿一软,沈妈妈在一旁扶着道:“老妹妹快去管束下院子的人,这里有六太太在的,不妨事的。”
那位妈妈应声而去,六太太一通的吩咐过去,便让人找来屏风,拉着徐萦在屏风后面坐定,等着大夫诊脉的结果。
不一会儿,那大夫就结束了诊治,言道:“无甚大事,只是如今身孕在身,还望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顿时无不欢喜。要知道这几年来,五太太膝下只有一个七哥儿,五太太到底还是有几分着急的,如今正好七哥儿住在大老太太那处,五太太这边有了身孕可不是正好的。
六太太也面露欢颜道:“如此可是好事情,多给那大夫些赏钱,院子里的都小心伺候着,等到你们太太醒了,通通有赏啊。”
众人欣喜的应下,六太太这才拉着徐萦的手笑道:“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家也不必在这里呆着了,且回去向你祖母报喜去吧。”
徐萦也难免沾染了几分喜意,脸上带着笑行礼道:“如此就劳烦六婶了。”
六太太掩嘴笑道:“哎呦,这哪里用什么劳烦啊,本该是我做的,快回去吧,太阳大着呢。”
徐萦这才回去静安院,留着沈妈妈在那里帮着六太太搭把手。六太太自徐萦离开后才收了嘴角的笑,回头看了看屋子里,心里暗暗叹口气,如今这时节不好,有了身孕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等到到了大老太太面前,徐萦将此事一说,大老太太先是松口气道:“这般就好呢。”
徐萦就笑着去拉七哥儿的手道:“七哥儿七哥儿,你娘亲有了小宝宝了,你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啊。”
七哥儿听闻也乐开怀道:“妹妹,我要妹妹。”
屋里的人笑个不停,一旁的奶娘搂着七哥儿笑道:“七哥儿该说要弟弟的。”
七哥儿噘嘴拧着身子道:“不嘛不嘛,我就要妹妹,就要妹妹。”
惹得丫鬟仆妇们都乐个不住,徐萦笑盈盈的转过头去,恰看见大老太太面上的一抹忧色。大老太太却转了笑脸,拍着手红着七哥儿到怀里说话去,徐萦也跟着在一旁凑趣,却心内还是止不住的打量着祖母的神色,总觉得有一丝怪怪的。
晚上的时候,徐萦倚在炕桌边上扔着手里的骨牌,莺歌这边刚给徐萦新做的一件春衫改了腰线,抬头看看内室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对徐萦道:“姑娘别玩了,也该梳洗睡了。”
言毕,正好收了线,将衣裳展开瞧了瞧道:“姑娘先来再试一试,若是不合身奴婢再改一改。”
徐萦随手扔了骨牌下来炕,夏华见状也跟着过来搭把手。徐萦心不在焉的穿着,半晌才道:“你说,这五婶婶有身孕是好事罢?”
夏华笑开了道:“这怎么能不是好事情呢,如今七哥儿翻过年也已经七岁了,五太太如今有了身孕可是正好的呢。”
徐萦皱着眉头想了想,也不甚明白祖母今日展现的那一抹忧色,随即摇摇头,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展颜笑道:“这是什么时候寻来的颜色,笑着好看的紧呢。”
夏华道:“这银红色最趁姑娘的肤色了,去年太太特意从南边寻来的颜色,说是给姑娘今年做春衫的。”
徐萦转了一圈,只觉的银红色的波浪缓缓漾开,耀目的很,不禁喜上眉梢道:“我最是喜爱这明亮的颜色了,好看的紧。”
莺歌上下左右的好好看了看道:“姑娘动一动,看看还有哪里不合身的?”
徐萦左右动了动身子道:“没有,最是合身不过的了。”
莺歌便将衣裳给徐萦脱了下来,打算过一遍水再给徐萦上身。边收拾着边道:“若不是今年天气反常,还不用这般的敢,哪想到今年春日忽的热的这样快,不知道还以为是到了夏天呢。”
徐萦已经上了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前几天不是还有下雨的,过一阵子也会下雨的。”说着便躺下睡着了。
第二日的时候,因五太太有孕,特意叫七哥儿回去看看,徐萦便自己个儿的躲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一边喝着刚刚镇好的酸梅汤一边看着小丫鬟们玩蹴鞠。
正瞧着乐呵的时候呢,忽然见七哥儿莽莽撞撞的跑了进来,一头坐到了徐萦的身边,徐萦手里还端着酸梅汤呢,见到七哥儿回来也只问了句:“喝吗?”
七哥儿摇摇头,徐萦等到夏华推了推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七哥儿的脸色不大好,这才放下手里的酸梅汤看着七哥儿道:“怎么了?你去五婶婶那里怎么样?五婶婶可是要给你添个弟弟或是妹妹呢。”
不料七哥儿噘着嘴道:“要甚弟弟妹妹的,我不喜欢!”
昨儿七哥儿还吵着要妹妹,怎么一转眼就变了模样。瞧见七哥儿脾气不好,徐萦索性转过身道:“你这是怎么了?”
七哥儿便说去了五太太那里,谁也不让他乱走。“我就是向下了炕去拿个糕,都差点被拦着,我不喜欢,娘躺在那里也不陪我玩了。”
正好蔡妈妈走过来,闻言不禁笑了,对着七哥儿道:“七哥儿,这是你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睡觉呢,所以才不让你乱动的,等你下次等着弟弟妹妹醒过来就好了。”
徐萦瞠目结舌的看着蔡妈妈,没想到蔡妈妈还能编出这瞎话来,就连她都知道这是五太太安胎呢,不能乱动的。
“是吗?那弟弟妹妹什么时候醒啊?”七哥儿听到蔡妈妈的话竟然还抬头去问,徐萦只觉的头上一黑,没想到这瞎话竟然还有人信……
却是不想,这雨,却是再未下过的。就连徐萦都开始关注起天气来了,这几日来连日的酷热倒让她有些承接不住,只觉的外面日头忽然就毒的厉害,好似身上能冒火。
胡妈妈却感叹道:“这才是什么时候啊,这还没有入夏呢。”
徐萦也见过祖母这几日的脸色,都是不大好的,便知道想来天时不好,家中庄子上的收益或是受损了。
这日徐萦正在房内摆饭,回头看见大老太太端坐在炕上,手里还卷着一串的佛珠,似乎正在蹙眉想着什么。
徐萦便上前轻喊了声:“祖母?”大老太太回过神来看着徐萦道:“什么事情?”
徐萦笑了笑,转头指了指已然摆好的碗筷道:“已经摆好了饭,祖母用饭罢。”
大老太太看了看桌上的饭食,忽而又叹口气,随即道:“如今正是春荒,年景又这般的不好,只怕这春日难过啊。”
徐萦不懂稼墙,闻言也不能多说什么,便安慰道:“祖母一向心慈,不过也不能因此劳累坏自己的身子啊。”
大老太太看了看徐萦,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就一起用饭罢。”
天气热,人的胃口也不大好,吃了几口便也停了箸,却不想大老太太对徐萦言道:“如今正是春日时节,往年也该这个时候上山礼佛,如今天公不美,恐有多饥荒,这次且去布施一次罢。”
徐萦张口语言,却又欲言又止。虽说她不是熟知家事的女孩子,不如自家姐姐那般娴熟于事务,然而却也晓得今年的粮食只怕是难得,但看五叔多次奔走,就连徐家族人都指着来宗房救济,这个时候去布施……只怕有所妨碍。
然而想到这是祖母多年行事的规矩,再来祖母也是心善,这也是积功德的事情,自己一个小辈也只有听从的道理,断没有阻止长辈行善的规矩,故而也就乖巧的点头道:“既是如此,孙女儿就去收拾一番。”
大老太太见徐萦听话,便欣然的笑道:“阿萦懂祖母的心思就好了,今年家中也是艰难,便不能如往日布施一般,不过也是略尽绵薄之力,想来族中也不会多说什么。”
族中说什么,就不是徐萦能管的了,徐萦只是道:“孙女儿一切都听祖母的安排。”
大老太太去佛寺中布施一向是惯例,奈何今年年景不好,大老太太仍旧要去寺中布施则不免有人说了些闲话,就连徐茜都来家中和徐萦说道:“如今家家都把粮食看的很重,如今你们还要去寺中布施?”
徐萦收拾着东西道:“往年都是这个定例的,今年也是年景不好,故而布施也较往年有所减少的,然而不管如何,还是要去布施的,如今咱们的日子不好过,只怕其他人的日子也是难过的呢。”
徐茜叹口气道:“知道伯祖母一向诚心的很,只不过如此一来,族中定有人说闲话的。”
徐萦也有些发愁道:“那便不是我能管的了,我也不过是祖母吩咐我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是了。”
晚上蔡妈妈给徐萦收拾东西的时候便说道:“这个时候去寺里,哎呀,热得很呢。”
徐萦打着哈欠道:“总比夏日炎炎的时候去好的吧。”看来蔡妈妈对徐萦去寺里随着大老太太布施也不大愿意,徐萦自己呢……
徐萦不免想到上次遇到的清弘法师,心中突了突,上次也是有幸,清弘法师没将话传到祖母这边来,不然只怕自己还要挨说的。
如今都这个时候了,清弘法师不可能继续还在广德寺里罢?
徐萦想着清弘法师那一身雪白的袈裟,撇了撇嘴道:“出家做和尚都讲究那么多,臭毛病,再没见哪个和尚穿的像他一样的了。”
夏华陪着徐萦睡,正脱着衣服,冷不防听见徐萦嘟囔着什么,不免问道:“姑娘说什么呢?”
徐萦摇摇头掩嘴又打了个哈欠道:“没什么,快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想来那位清弘法师讲究颇多,如今这个时节不好,应该好好的回到他家那边去了吧,听闻江南年年丰饶的,就是年景不好也比的过其他的郡县,像他那般讲究的人,定不会留在长安县这边呢。
徐萦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刚要睡的时候,忽见身旁的夏华起身匆忙的跑下床去,不免迷糊着声音问道:“夏华,你干嘛呢?”
夏华头也没回道:“姑娘快睡,我想起还有一件姑娘的披风没给姑娘收拾呢。”
徐萦困得睁不开眼睛道:“什么披风,明天收拾来得及,快上来睡吧。”
夏华那边却已经翻出来了,放在一旁道:“我已经找出来,明日装上就好了。”言毕,便重新躺了上来,翻过身轻轻的给徐萦拍着身子道:“姑娘好好睡罢,我给姑娘拍拍。”
徐萦抿着嘴角笑了笑,便在夏华轻轻的拍打下昏昏然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