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追悼会这天,阴云密布,下着小雨,小礼堂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小礼堂门前墙上,围着人看墙上贴着的字,有农民说:“全波月,念给我们听听。”
全波月道:“是悼念花馨君的诗。”众人听她带着哭腔念——
悲哀的天神
泪水洒满万里河山
群山都披着乌纱
像是在为谁悼念
我四面一听
周围一片寂静
只有溪水在伤心地抽泣
啊——
人间发生了不幸
锦城人民的优秀女儿
与世长辞
霎时间
太阳失去光辉
月亮悲痛得不再露面
只有泪水
洒遍天地人间
你那温柔的笑容
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
你那救死扶伤的身影
像青松翠柏与世长存
啊——
我们的花馨君
你的精神
化作朝霞、彩虹、春雨
这里的山山水水
因为有了你
将会更美,更灵
全波月念完,已泪流满面,旁听的农民,默默站在那里,抹去泪水。
灵堂庄严肃穆,摆满花圈,横幅斗大的字:花馨君烈士永垂不朽。
余企仁走进灵堂,朝里一看,忽吃一惊:正面台上,灯光照亮的地方,花馨君的半个身子,像是听到呼唤,头要伸出窗口,与人说话。走到跟前细看,花馨君双眼带着疑问的眼光看着外面。
余企仁看着她的画像,想起好多事,就像在昨天。忽被人拍了一下,回头见是蓝云天,便说:“画得真好,真是呼之欲出。”
蓝云天道:“这是我用灵魂画出来的,也许以后再画不出这样的画了。”
余企仁道:“不见得,这或许是你的新起点。”
“对!”邰兴文走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你会在一个更高的境界上走下去。”
余企仁道:“要开学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邰兴文道:“那天跟花馨君约好,到冷河街搭下行的船去书院箐。要是步行,早走了,也不会遇到这件事。”
蓝云天道:“如果没花馨君,那四个孩子也淹死了。”
“这都是命,”余企仁道,“她魂留深山,陪伴我们这些永远走不出去的人。”
蓝云天对邰兴文道:“你耽误了,要赶不上开学典礼就麻烦了。”
邰兴文道:“我想等到花馨君坟墓做好后再走,等几天步行到书院箐,时间还来得及。”
花馨君的墓地选在长满青松翠柏的斜坡上,农民从山上弄来石块,知青们亲自动手,将坟垒成金字塔。坡前小溪流水潺潺,遍布荆竹,山花;林中鸟儿飞鸣,花间蝴蝶双飞。
农民在墓两侧立起石联,上刻字:岭上梅花香五里;墓前明月照三更。中间碑文刻道是:花馨君烈士之墓,墓志铭道是:你化作朝霞、彩虹、春雨,活在我们中间。
送葬的人逐渐离去,余企仁、蓝云天、邰兴文还站在那里。
余企仁道:“蓝云天,我记得那年修渠,看到你画上题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懂是啥意思,花馨君突然离去,才明白他的含意。”
蓝云天道:“她是一个好姑娘,总不明白,老天总不给好人长寿。我跟她从小学,中学都是同班同学,又是近邻,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想起往事,不堪回首。”
邰兴文道:“天下不如意十之**,一切随缘吧。”
又下起微雨,山风吹来,送来几分凉意。余企仁哆嗦了一下,见衬衣肩头已淋湿,看蓝云天,头发湿而零乱,灰布衣服已湿润了,领口敞开,少扣颗纽子,袖口有个小补丁;邰兴文半新学生服,头发贴在头上,便说:“不知此雨几时休,已教雨洒衣衫湿,我们走吧。”
三人一路下坡,在花馨君仙逝的地方,瀑布又恢复了往日的恬静,瀑布上下的水潭依然清澈见底,小河一路低吟浅唱,缓缓流淌。
“花魂鸟魂总难留,”蓝云天低语道,“要走的总是要走。邰兴文,你几时走,我送送你。”
邰兴文道:“我要趁早晨凉快,打早就走,就不送了。”
余企仁道:“那次闻归新到县城,是我帮他背了些东西去的,你要东西多,我帮你背到书院箐,”
邰兴文摆手道:“算了,不麻烦你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东西,所有的东西都送人了,只有一点随身行理。”
行至岔路口,看天色将晚,余企仁道:“要分手了,套用一句古话: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虽不能送你,到此一别,也是不送而送了。”
邰兴文道:“正是,后会有期。这微雨天气,也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