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白的世界,尽管天色未晚,已是一片寂静。
没有什么人会在这种大雪天出来走动,所以,这一片地界此时就只有秋实一个人。
今天阿福没有跟着出来,其实这两天阿福都没有出来。
阿福的心情有些不好,秋实能感觉出来。
原因是因为阿于。
秋实今天也没有练多久,一套简短的剑法下来,便寻了个亭子在里边坐下了。
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北风刮得狠,不消几刻,便觉冷得刺骨。
只是,这样的感觉秋实很喜欢。
南方没有这样凌厉的风雪,没有这样真切的感受。
娘亲的嘱咐声声犹在耳。
秋实,此去一别,我们母女不会再相见。待到功成那日,娘亲知道了,便会去陪着你爹。你也不必找为娘,娘是和你爹团聚去了。秋实,娘亲等着你的好消息。
这是离开广府同庆时,娘亲和她最后的交代。
手脚已经染上了寒气,这会冻着冻着也就不觉得心里发疼。
真冷。
“是秋实?”一道询问踏雪而来。
秋实有些茫然的转头:“是陈公子。”
“嗯,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坐在这透风的亭子里?”陈星渚今日披了件连帽大毛斗篷,只露出了小半张脸。
“没事,我不怕冷。”秋实站了起来,“今日风雪这么大,你怎么还跑出来了?”
“我……想出来走走,屋里闷得慌。”陈星渚有些心里发虚,“阿福,没有和你一起?”
“嗯,她在屋里看书。”秋实回道,“你是有事要找她吗?我可以替你转告。”
“嗯……就是,”陈星渚说着便从斗篷里将手伸出来,“这个,你们尝尝。”
秋实愣了愣,本想拒绝,可看到陈星渚忽闪忽闪的目光看着地面的样子,心里一软,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好,陈公子费心了。”
“不费心,只是一些小吃食。”陈星渚见秋实接了过去,心里因没有见到阿福的失落心情也消散了不少,此时和秋实说话也没有刚刚那么紧张。
“外边天太冷了,下回你有事找阿福就去院里的仆妇那里让人喊她出来便可,她一般都在院里。”秋实想了想,还是不忍心看到陈星渚在这大雪天里出来漫无目的的找人。
“嗯,我记下了,多谢秋实。”陈星渚被戳到了心事,脸上有些发烫。
但是斗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所以秋实没有发现。
“我这就回了,你呢?”秋实觉得在这也待不下去了,索性回去罢。
“我也回了。”陈星渚急忙说道。
他刚刚已经是迷路了,在这一片兜了有一阵,一个人都没看到。
陈星渚藏在斗篷里的双手握着一个暖炉,里边的炭火很足,这才支撑他在这么冷的天里还在室外逗留。
“嗯。”
走了几步,秋实回头看了一眼陈星渚,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在自己身后走,男子住所不在这个方向啊。
又回头走了一会儿,发现陈星渚还是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秋实这才确定,身后这个小尾巴是不认得路了。
也没有拆穿他,但是秋实也调转了个方向:“肚子饿了,先去吃点东西。”
状似无意的打量了下陈星渚,发现后者眼神一亮。
果真是迷路了:“陈公子要不要一道去?”
“好。”陈星渚连忙回道。
秋实走在前边,边走边觉得有些庆幸。
庆幸阿福那日出手相助了这个人,这个人看着就令人心疼的少年,真的希望他能好好的。
“秋实。”
膳堂门前,一堵熟悉的身影立在门边。
“你怎么不进去?”秋实见到玄玉略微吃惊。
玄玉盯着秋实身后的人影看了一会,认出是陈星渚。
“这是陈公子?”玄玉问道。
“是我,马护卫。”陈星渚摘下斗篷帽子,冲着玄玉微笑着点头。
“嗯。”玄玉盯着陈星渚的眼睛应了一声。
陈星渚也没有移开视线。
这个人,和阿福是很要好的关系。
但是,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警告。
这点,他却不能视而不见,阿福不是谁的私有物,她也可以是他的朋友。
“你们,还进去吃饭吗?”秋实觉得气氛有些微妙,考虑了一下陈星渚的体质,还是出声打破了这两个人的相互凝视。
玄玉没说话。
陈星渚盯着玄玉,终是不舍忽视秋实,因为这个人,是阿福身边很重要的人。
陈星渚率先移开目光,看向秋实:“嗯,我们走罢。”
说完便从玄玉的身边走过,进了膳堂。
秋实迟了几步,见陈星渚进去了才稍稍停下脚步:“阿福这几日都没和我一块出来,她说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也没等玄玉回答,迈开步子也进了膳堂。
玄玉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飘着雪花,一时间也有些愣神。
这几日不是没有见着阿福,上下马车的时候他都注意着她的踪迹,只是阿福总是恰到好处的避开他的目光,远远的就溜走了。
她在意那天的话了,他不是不知道。
他没有觉得自己说错,阿福太多管闲事了,这是事实。
只是,没有和她说上几句话,竟是有些不习惯。
这么胡思乱想着,竟是看到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福和宋思明在屋里聊了会,没见秋实回来,阿明又要先回一趟自己住的地方,于是她就自己过来了。
毕竟晚了更冷,出门的路也不好走。
这北方的冬雪真的很美,只是美美的看上几天吧,就只剩冷了。
正当她捂紧自己的披风想小跑几步冲到膳堂的台阶上时,目光晃荡到了站在那里的一个人。
这一眼,这一瞬,她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眸子。
然后心里一咯噔,脚下没个轻重就摔了个狗啃屎。
玄玉看到了,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阿福雪地上趴着,此时恨不得就地埋进雪里。
脸栽在雪里,脑袋有点晕。但是脸上的冰冻让她的神智很快的清醒过来。
太丢脸了……居然还会被那个人看见,更丢脸了……
尽管冷,阿福还是很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她在思索要以怎样的表情怎样的语言和门边那尊门神打招呼。
慢慢拍干净身上的雪,阿福抬起一只手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看到从自己嘴巴里窜出来白色的雾气,心里镇静了不少。
玄玉没有上前,就站在屋檐下看着。
阿福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迈动的脚又定住了。
果然还是不想见到他。
但是这样就尴尬了,往后可要怎么办?自己已经是这个人的手下小啰啰。
阿福的肩都塌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膳堂走去。
算了,就打个招呼就行。
“哟,马护卫,吃饭啊。”
看着阿福朝着自己咧嘴一笑,脚下半点速度都不减的准备迈进门,玄玉下意识的就伸手将阿福拖了过来。
“喂,喂喂喂!”阿福小声的连忙喊道,脸上眉眼一皱,一脸嫌弃,“别抓我!”
玄玉突然想到了那天在围墙边,伸手拉住阿福的时候,她也是让他放手。就这么一想,手下的力道就松开了:“你要是好好和我说话,我也不至于如此。”
“我……”想想好像也是这样,果然蒙混不了。
阿福端正了一下态度,恭敬的给玄玉行了个礼:“马护卫。”
“你,是怎么了。”玄玉看到这样的阿福,心里隐隐有了火气,然而还是很好的压制住了。
“什么怎么了?行礼啊。我很饿,你要没什么要说的,我就先去用饭。”装傻充愣谁不会,况且她现在真的很不想看到玄玉。
“这几日为何不来上课。”话才出口,玄玉自己倒是有些诧异了。上课这词是阿福说的,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随口用上。
这样的感觉,有些令他不适。
“太冷了这几日,我怕染上风寒。”阿福淡定的胡诌。
“到京试之前都是这样的气候,难不成你都不学了么。”玄玉蹙眉。
“我只是适应几天,过两天就到京城了,到了京城再认真学。不是,我在屋里也有认真学。”阿福挪了几步,和玄玉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这一挪玄玉的脾气就上来了,语气明显带着冷:“到了京城我指不定会清闲。”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一句之后,阿福等了一会,发现旁边的人还是没有说话,于是她扭头看了过去。
发现本该站在那里的人不见了,膳堂前,屋檐下,就剩她自己站着赏雪了。
嘿,这破脾气。
阿福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点点弧度,但踏入膳堂的时候便敛去了。
走进膳堂,阿福四下看了看,发现秋实果然在。
这小姑娘居然不回来喊上她,自己就来这儿吃上可真少见。
等等……旁边那人……
“嘿!你俩怎么碰上了?”阿福一下便坐在了秋实身边,朝正悠然喝茶的秋实和瞪着眼睛一脸惊吓的陈星渚问道。
秋实对阿福的气息很熟悉,所以并未惊吓到,而一旁的陈星渚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阿福,赶巧他刚好咽着一口茶,这突然的一吓,竟呛上了:“咳咳咳咳咳!”
“对不起对不起,慢点慢点!”阿福见陈星渚明显是呛住了,立马愧疚着过去给他一通拍背,“怎样?好点吗?”
秋实连忙拿下陈星渚手上的茶碗放置一旁。刚想掏帕子递过去,这边上菜的伙计就过来了,于是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先将菜给端齐码桌上。
这几下忙活下来,那边陈星渚的咳呛声也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