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鸾看清了她的脸,是云太妃。
随着扑通一声,她栽进池子里,好在这池子并不深,叶鸾会一点儿水性,扑腾了一会儿,快速游到边上扶住了墙壁。
云青落还没有走,立在上方冷漠地看着她。
叶鸾把水都咳出来,精疲力尽地爬上岸,拧了拧衣裙上的水。
她远远看向云青落,那个女人正一脸仇恨地瞧着她。
云青落迈开高傲的步伐走过来,叶鸾往后退了退,和她保持距离,淡漠着眉眼没有讲话。
她一直记得,以前她们二人相处时,她有多温柔大方,一直让叶鸾觉得,她是个那么好的母亲,可到头来,都是她装的。
云青落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知道我为什么推你吗?因为你想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叶鸾一步一步往后退,却没有讲话。
“你不该嫁给他,对于他而言,你一点用处都没有。”
叶鸾缓缓抬起头,开口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从来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凭什么干涉他?”
云青落笑笑,“是啊,我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因为以前的他,带给我太多屈辱。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江山,迟早是他的。”
她死死盯住叶鸾,语气变恶:“可前提是,没有你的情况下。”
叶鸾一僵。
云青落口气冷漠:“别忘了,你是个灾星,不能带给他好处就罢了,还会带给他厄运,有你在,他就不会有好结果。”
“我确实不是个好母亲,可起码现在,我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希望他以后能好好的,认不认我,也无所谓了。”
云青落用一种恳求的语气又对她说:“叶鸾,并不是只有叶家的人将你视为灾星,是因为你真的是灾星。只是太多人不相信罢了,钟天师测出来的向来准。就当是我糊涂也好,总之,我相信钟天师。叶鸾,你如果真的为他好,就离开他吧,只有这样,他的未来,才会越来越顺利。”
说完这些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叶鸾望着她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
不知不觉又过了许久,叶鸾早已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得匆匆往宫门口去。
赵延渊已经在那儿了。
叶鸾见了他,眼眶红了红,但还是将泪水憋回去,若无其事地走向前。
远远见了那瘦瘦的丫头,赵延渊皱眉道:“怎么现在才来?等你半天了。”
一直到叶鸾走近,赵延渊才看清楚她浑身湿透。
“怎么回事?”他不由加深了皱眉,迅速褪下外衫披在了叶鸾身上,闻到她身上有股鱼腥味。
“不小心掉莲花池里了。”叶鸾闷闷地说,边说边打了个喷嚏。
赵延渊狐疑地看着她,“真的假的?”
“真的,本来在莲花池旁边看鱼,不小心脚滑了一下。”
“蠢不蠢?”他直想好好骂她一顿,这丫头永远不能让人省心。
叶鸾也晓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推开他想自己走,反而被他更用力地搂在怀里。
他皱眉,“别乱动。以后你哪里也不要自己去,就得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他替她挡着风,一路出了宫,上了马车,在车里帮她拧了拧头发上的水,一边骂她蠢死了。
等他擦完水,叶鸾回头看住他,他眉头还没有舒展,是因为担心她才会如此。
叶鸾忽然扑进他怀里,紧紧环着他的腰。
赵延渊微微一怔,低下头嘴唇贴住了她的耳朵,“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叶鸾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真的没有,我不小心摔下去了,鱼还咬我了,好疼。”
她说的像真的似的,赵延渊也分辨不出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咬你哪里了?”
“咬……大腿了。”
“我看看。”
“……”
叶鸾锤了他一下,“已经不疼了。”
赵延渊轻轻揽着她,揉了揉她的脑袋。
叶鸾说:“殿下,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诧异地看了看她,“我可不得好好的,我死了谁管你这个蠢丫头。”
叶鸾紧张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能说死!”
赵延渊笑,拿开了她的手,道:“到了家洗个热水澡。你看你,把我衣服也弄湿了,看来我们俩得一起一个热水澡。”
“……”
“才不跟你一起洗。”她撇过头,脸微微一红。
“这几天要乖乖的,再过两天要做新娘了,知道吗?”赵延渊道,“请帖都发出去了,到时候很多人来看的,要打扮的漂漂亮亮。”
叶鸾垂下睫羽,内心深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想让她逃避,嘴上却应了一句,“嗯。”
那天回去以后她开始频频做噩梦,梦见因为她让赵延渊受伤,梦见他浑身是血却还要拼命将她保护好。
又梦见好多人围着她骂她是灾星,梦见皇帝将她绑在柱子上,万民齐齐请求烧死她。
大火燃了起来,灼烧的疼痛从脚开始,到了这里她惊醒了。
这时候才是傍晚,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赵延渊还没有回来。
她总是不停地想,如果那些占卜是真的该怎么办,她会害了他。
“阿鸾,你终于醒了,你最近变得好嗜睡啊。”景柔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你看,这是你的嫁衣,已经做好了,那绣娘的绣工果然不错,这件衣裳做的很好看!”
景柔帮她展开,叶鸾怔怔地瞧着。
景柔发觉她不太对:“你怎么了,你这两天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身体不舒服吗?”
叶鸾摇摇头,笑笑,“这衣服是挺好看的……”
景柔见了她的笑容才放心一些,“那你快试试吧,看看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还能早点改。”
“哦。”
叶鸾穿上试了试,景柔搬来一面大铜镜给她看。她立在铜镜前,望着一身红衣的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惑世妖精”几个字。
又忽然想到,那天在梵音寺,钟伊幻的禅房前,他提醒赵延渊说,离她远一点。
又想起钟素初说,命运不可违,钟家的占卜从未出过差错。
又想起云青落说,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就离开他吧。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
叶鸾又开始发呆。
“怎么样?还行吗?衣服合身吗?”
景柔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合身。”叶鸾慢吞吞脱下嫁衣让景柔收好。
婚礼的前一天,叶鸾和乐扬一起送老婆婆进宫了。
她原本不能接受钟素初突然入了宫的事,两个人费了好大费口舌才稳住她。
好在一入宫门钟素初就出来迎接她,看见孙女的笑容,老婆婆一下子放心很多。现在钟素初已经是贵人,虽说后宫嫔妃不少,可现如今,她算是最受宠的。
况且迄今为止,陛下还没有子嗣,初贵人诞下第一个龙嗣可能性很大,众人都忙着巴结,热情地将老婆婆迎进去。
叶鸾和乐扬没有往里面走,听钟素初道过谢以后就离开了。
“你最近怎么了?怎么这么蔫儿啊?”
乐扬问了句。
叶鸾一愣,回过神,胡诌道,“可能是有点焦虑,想到明天婚礼要见到那么多人。”
“哎呀,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又不是没成过亲。”
叶鸾沉默不语。
乐扬搂住她的脖子,“好了好了,放宽心。诶对了,成亲的前一天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见面的,我觉得,你今天别回王府。”
叶鸾茫然:“那我去哪儿?”
“你干脆来擒天阁,从擒天阁出嫁。”
叶鸾拒绝道:“我跟擒天阁有什么关系。”
乐扬摸摸下巴,“可是你也没有其他亲人啊,你得换个地方待一天,明天让闲王八抬大轿来娶你,不然哪里叫什么成亲。”
乐扬说,“这样吧,咱俩现在就义结金兰,我给你当姐姐,你从擒天阁出嫁。”
叶鸾:“……”
亏你想的出来。
她却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好,你说的有道理。”
乐扬没想到她会答应,毕竟确实有点扯淡,但还是道:“好,今天你就跟我走,明天让你家殿下抬轿子来娶你。”
当天叶鸾就跟乐扬去了擒天阁,那天白天的时候赵延渊还没回来,不知道这件事。
乐扬先派人通知了景柔,景柔很快带着嫁衣赶来擒天阁。
彼时吴沉玄看着她们忙来忙去准备着,气道:“赵延渊有病啊,他娶媳妇为什么媳妇从我这儿出嫁?!他这是存心膈应我是吗?”
乐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是啊,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已经和叶鸾义结金兰了,现在她是我姐妹,四舍五入也是你妹妹,再四舍五入就是咱们擒天阁的人了,哥,快准备嫁妆!准备丰厚点!”
吴沉玄:“……”
好家伙,赵延渊和他媳妇补办婚宴,他不仅要随份子钱,还要倒贴嫁妆。
傍晚的时候赵延渊回到王府,府中已经挂满了红绸,也点上了红灯笼,处处都是一片喜庆。
丫鬟将新郎官的衣服递上来,他扔到床上懒得试,问道:“王妃呢?”
丫鬟道:“回殿下,王妃娘娘在擒天阁,乐扬姑娘和王妃娘娘已经义结金兰,让娘娘从擒天阁出嫁。”
赵延渊:“……”
他一顿,“凭什么?我答应了?”
丫鬟道:“乐扬姑娘说了,会让吴阁主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赵延渊笑:“那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