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珩无视了他人的视线,直接用着自己的酒杯斟了杯酒,起身朝姜定蓉走去。
随着他走来时随意看去的目光,左右两个男妓识趣地退开,将姜定蓉贴身的位置让了出来。
他们不知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只知道这个男人看他们的眼神,多少有些不怎么友好了。
危险的到来,他们还是懂得如何避让的。
宁楚珩当着众人的面,在姜定蓉的身侧前落座,仅隔着半张小几。
而后他抬起手,将酒杯递到姜定蓉的唇边。
姜定蓉全程都是笑着的,就算是现在,她也是笑眯眯地任由宁楚珩的动作。
这个男人浑身紧绷而故作散漫的样子,简直是戳中了她心中某一处,弄得她痒痒的,只想让他将自己的介意全部公之于众。
他居然会吃味,对两个靠近她的妓子。
一瞬间,好像找到了当年被她戏弄的纯情小将军时的感觉。
姜定蓉也没有推辞,酒杯抵着她的唇,她就低头去饮。
却不想她低头,酒杯却往后退了半寸,她抓了个空。
嗯?
她抬起头,眼神不怎么和善,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
对上男人的视线,果不其然,他唇牵了牵,多少有些嘲讽在其中。
“少主不喝别人的酒,却愿意喝我的,怎么,宁某喂的酒就比别人香吗?”
姜定蓉还没说话,旁边任都司急得快跳起来了。
果然,宁楚珩生气了。一个大将军被比作男妓,果然记仇了,这是在奚落他们少主啊!
“宁将军别恼,少主肯定不是……”
“香不香我倒是不知,只知道宁将军的酒大约是酸的。”
姜定蓉也不去饮那杯酒了,直接身子往后松散一靠,嘴角噙着抹笑,看起来和气又真诚。
可不是酸么,酸到都跟她阴阳怪气了。
姜定蓉想了想,自己用自己的酒杯斟了杯酒,端起,笑吟吟递向宁楚珩。
“不如将军尝尝姜某的酒,是香还是酸?”
宁楚珩僵在原地没有动。
她放弃的这么干脆,根本不给他第二次机会。
而且现在是什么意思,打算用他招数来奚落他?
她就真的以为,他会上当吗?
宁楚珩没有动,姜定蓉也没有动,只慢悠悠转着手中那杯酒。
要满不满的酒水在杯中轻晃,她笑得也是那么随意,好像就是守株待兔,他撞不撞上去,都不在意。
就用这种明晃晃的态度问他,要还是不要。
宁楚珩咬紧牙关,沉默半响,在房中气氛越来越紧张时,慢慢低下了头。
她手中的酒杯近在咫尺。
而下一刻,她手腕一转,宁楚珩早有准备,瞬间捉住了她的手腕,低头去饮她杯中酒。
却不想她似乎有所预料,酒杯在瞬间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在他低头扑了个空时,姜定蓉慢悠悠抿了抿酒,在他抬头用暗沉的视线看着她时,她笑眯眯地歪了歪头。
“不劳烦将军了,这酒很香。”
“所以……”
姜定蓉瞥了眼他手中的酒杯,笑意真诚:“宁将军的酒,姜某就不稀罕了。”
宁楚珩脸色铁青,忍了又忍,只抬手将自己杯中酒饮尽。
不稀罕了。
不稀罕他的酒,还是什么?
眼前的局势很明显,两位一军主帅似乎针锋相对,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任都司龇牙咧嘴了半天,还是笑呵呵上前来,揽着宁楚珩的肩膀,连推带拉将他按回原本的位置。
“宁将军,我们少主口直心快,有什么说什么,将军别介意啊。”
宁楚珩脸色更黑了。口直心快,有什么说什么,岂不是说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就是不要他了?
姜定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愧是她爹带出来的人,任都司这口才着实了得。
姜定蓉怕任都司再劝下去,他怕是要和宁楚珩一拍两散,出言阻止。
“任都司坐,我想宁将军不是小气之人。”
任都司犹豫半天,还是遵从姜定蓉的意思坐回原位。
在席间的还有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决定不要去招惹这两位主儿,一个弄不好,气氛爆炸事情就糟糕了。
“少主,今日请少主来,一则是替少主接风,二则是给自己接风,多亏少主还记得老任,给了老任这个颜面。”
任都司举起酒杯:“老任敬少主一杯!”
姜定蓉等着左右给她斟酒,却发现两个男妓已经退到屏风旁跪坐着,从乐人手中拿了个琵琶笛子,混迹在其中,全程垂着眸,半分没有要上前来靠近她斟酒的意思。
啧。
她见别人身边都有乐人妓子伺候,就她和宁楚珩两个人空荡荡的坐着,连个添酒的人都没有。
罢了。
姜定蓉自己斟了酒,与任都司满饮一杯。
“你何时折返任上?”
姜定蓉问了句。
任都司算了算时间。
“我怕是留不了几天,最多三天,就要回任上了。”
任都司好歹是一方都司,来王都述职几天,事情办完了早早回去上任才是。
姜定蓉了然了。
“倒是少主,听说少主已经来了快十天了,不知少主的事情可办好了?”
任都司问道。
她的事情?
姜定蓉想到了颜之琢的话。如果陛下要给她授封的前提就是给她寻个王都的夫君成婚的话,那她的正事想要办妥,可真是遥遥无期。
她放下酒杯,想了想,找了一个最合适的话术:“不是那么容易的,只盼着能顺利些。”
任都司一知半解。只知道少主得拿到陛下的授封,但是现在孩子都有了,授封不是顺理成章吗?
那不容易,只怕就牵扯了一些别的,可不是他能问能知道的。
任都司顺口拉开了话题。
“我来时知道要见到少主,给少主备了一些小玩意儿,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少主已经是个大人了,这些小玩意不合适少主玩,等少主回北楚的时候,不嫌弃的话要不带上,回去给小王孙玩?”
姜定蓉一听,轻笑了声:“那不错,我就替家中小儿多谢了。”
宁楚珩还在独自生闷气中,忽然听到小王孙三个字,顿时精神了许多,抬头竖起耳朵认真听。
“一晃少主都有小王孙了,时间过得真快。”
任都司叹了口气后,忽然笑得有些微妙:“少主,不知道小王孙的爹,是个什么人?”
宁楚珩不自觉挺直了腰。
这是第多少次给别人形容孩子爹了?大家怎么都对这个不该存在的人这么感兴趣呢?
姜定蓉面无表情重复之前说过的话:“长得不错,出身不匹配。”
“长得不错?”任都司摸着下巴,“这也太笼统了。不过少主选个人生孩子,只要长得不错就够了,谁管他其他如何。出身不好就不好,无妨。”
“你说得对,”姜定蓉顺着任都司的话,“生孩子的工具罢了,谁在意他。”
生孩子的工具。没错,他的确就是这个角色。
宁楚珩抿紧了唇,面上有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若是旁人看不见,可姜定蓉在说这话时,余光注意着他,很容易就能察觉。
而后轻咳了声咽下自己的笑意。
任都司却又追问了句:“那少主可给人脱了乐籍?”
乐籍?
姜定蓉一愣,宁楚珩也跟着愣了。
两人齐刷刷看向任都司。
这可把任都司看的有些紧张,结结巴巴说道:“这,出身不好还长得好,我们不都是猜测,这,这不是个男妓吗?”
姜定蓉强忍了半天才没有当着宁楚珩的面大声笑出来。
宁楚珩的脸色已经极度不好了,磨着后牙槽,气得甚至快笑出来。
身份不匹配不过是她是楚军少主,而他是宁军之首罢了。没想到还有另一种说辞。
男妓?
她就是这么到处给人说他的?
合着他在她心里,就是一个睡了又睡,还白睡的男妓?
姜定蓉明显察觉到了男人身上不稳定的气息,她摸了摸鼻子。
“啊……这个嘛。”
她真的没有到处给人说,宁楚珩是男妓啊!
这身份要是落实了,宁楚珩找不找她决一死战她不知道,但是小阿惹可能会多少有些受到影响。
“孩子爹真的不是男妓,你们误会了。”
她说的认真,可任都司完全不当回事:“少主莫怕,那人是男妓也无妨,我们嘴巴严实,绝对瞒着不让人知道。”
姜定蓉想了想,换了一种说辞。
“他出身不好,倒也没有流落……咳,流落乐籍,最多就是和我有些牵扯罢了。”
任都司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这人就少主一个,那还干净。”
坐在一侧的宁楚珩听得真切,他被人形容的是,‘还干净’。
男人低笑了声。
姜定蓉忍不住侧眸。
她目光落在了他脚边的一柄佩剑上。
着实有些担心他恼羞成怒,暴起挥剑而上。
“楚少主。”
男人面无表情喊了她一声。
姜定蓉一脸无辜:“宁少主有何赐教?”
“不知身份极其不匹配的楚少主和……那人,是如何认识的?”
宁楚珩目光直勾勾盯着她。
姜定蓉想了想,坦诚而言。
“对他早有耳闻,故意亲近罢了。”
宁楚珩垂下眸。
果然,是故意亲近他。从一开始就把他当一个工具,肆意欺瞒戏弄。
那两个月,在他的心中是人生的另一个开端,在她的心中,大概就是卖力演戏骗他的一段旅程吧。
“早有耳闻?”任都司听着奇怪,追问了句,“那人相貌很不错?”
姜定蓉吃了颗花生米,配着酒还挺有滋有味。
闻言顺口说道:“一开始只觉着他还不错,后来见到人了发现他长得深得我心,备选人名单我就直接撕了。”
宁楚珩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所以她当时多少还有点,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他这张脸?
“原来如此,看来少主的确还对他有些喜欢,不然也不会选择那人了。”
“这么说也对。”姜定蓉漫不经心说道,“毕竟我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虽然是要找人生孩子,但是不是谁都可以。要不是当时见到宁楚珩,这个狗男人的确有一个迷惑人心的皮囊,她也不会那么快明确目标,连个备选都没有。
任都司了然了,斟酒再次对姜定蓉举杯:“恭喜少主。得了个孩子,想必也得了一个妾室。”
“什么妾室,又不在我家中。”姜定蓉险些乐了,妾室?宁楚珩?这么一想还真是挺让人上头的。
“外室也无妨,总之恭喜少主。”
任都司豪爽地一口饮尽。
姜定蓉得了人的祝福,虽然有些偏差吧,也没有驳了人面子,饮了酒。
姜定蓉饮了酒,倒是有些乐。外室。
说起来,她才是宁楚珩的外室吧。不对,是陶念念。
管他谁是呢,她顺势看向宁楚珩。
却不想此刻男人像是魂不守舍一般,眼睛直勾勾落在地上,发呆到完全没有察觉她的视线。
在想什么么?
姜定蓉随意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和任都司推杯换盏。
期间乐女来了几个,席间伺候的人也挺多,热闹是热闹,但是全程就宁楚珩一个人不言不语。或许要加上姜定蓉,身边连个斟酒的妓子都没有。
饮酒饮了一半,姜定蓉起身要出去吹吹风。
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宁楚珩默不作声就跟了上来。
灯火通明的走廊两侧全是嬉笑声不断的格子房,姜定蓉目不斜视走过。
廊上还有个小侍女,一听姜定蓉说是要吹风,就说最角落有间房空着,没有人。正好临窗,就领了姜定蓉去。
点了蜡烛,小侍女还殷勤地帮忙开了窗,规规矩矩道:“姑娘若是不想吹风了,想找人伺候,只管给奴说,奴给姑娘安排。”
姜定蓉嗯了一声。她也知道,这是小侍女该说的话,人多的时候,总有些人会出来吃独食,这种有妓子在的乐坊,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只让人出去带上门,自己在窗边的小榻上落座,伸了个懒腰。
饮酒倒是不多,主要是房中人太多,坐得时间长了有些闷得慌。出来吹会儿风,瞬间就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
过会儿回去,再喝三坛酒也无妨。
她手肘抵着窗台,吹着风,窗外已经是夜幕,此处为秦楼楚馆一条街,和别处的夜中不同,此处到处点着灯,红灯笼挂满了整条街,窗外有时候都会飘来旁边楼中的嬉笑声。
姜定蓉活动了一下脖子。
忽然就听见身后门被拉开,再次关上。
她听得仔细,这门是被上了锁。
她懒洋洋回头:“好好的将军不当,真的来当妓了?”
身后,宁楚珩大步朝她走来。
她出来时就察觉他跟上了,倒是不知,过了这么片刻他才进来。
“不是你与人说,我是你的妓吗?”
宁楚珩走到姜定蓉的身后,手撑着窗台,直接将她拢在怀中。
低头,与她四目相对。
“那你是吗?”
姜定蓉抬起头,笑吟吟看着他。
“在你的床上,你说是就是。”
姜定蓉一愣,挑眉。
“怎么,宁将军这是打算赖上我了?”
宁楚珩没去管她这句话,而是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
姜定蓉一愣。
而后快速地眨着眼,不着痕迹拉开和他的距离。
但是不行。
他牢牢将她框在怀中,根本不得挣扎。
“半个好处都不给我,天天白睡我,楚少主真小气。”
宁楚珩一改之前的态度,说话的暧昧模样,又一次让姜定蓉想到了他们在小院时的亲昵时光。
她颇为不适应。
抿了抿唇,低头移开视线不看他。
“宁将军这是来找我要卖|身钱了?行呗,开个价。”
宁楚珩双手顺着窗台拢紧,直接攀爬上她的双臂,将人从身后彻底抱在怀中。
“不要你的钱,你想怎么睡我都行。现在也可以。”
宁楚珩慢腾腾说着。
这话听得姜定蓉心跳加速。她眨眨眼,怎么回事,情况不太对?
宁楚珩这种态度她多久没有见过了?
事情反常到让她心生警惕。
“真的随我?我想怎么睡你都行?”
宁楚珩沉默了。忽然想到当初,他还把她当成一个闺中害羞的少女时,她是如何在床榻上告诉他,学无止境的。
男人喉结滚动了下,很明显身体有了一些反应。
“都行。”
姜定蓉听不得宁楚珩用这么喑哑的声音说这种话,一听她就会想到一些不能想的。
“只一个条件。”
姜定蓉一愣,哦?条件。
嗯,这才对嘛。她和宁楚珩之间有些条件才是正常的。
“宁将军请说。”
姜定蓉再次抬眸,不过这次眼神就冷静多了。
“你刚刚对任都司说的话。你说,你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是什么意思?”
宁楚珩一字一句问。
姜定蓉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居然是有些羞恼。
这人听不懂人话,还找她来解释?
可是下一刻,她反应过来了。这个男人肯定是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懂了,才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到主动来找她卖|身,求一个准数。
姜定蓉抬手勾住他的脖颈,男人顺势低下头。
“我从来不委屈自己。”
姜定蓉轻声在他耳边重新说了一次:“就算要睡,我也只睡合我心意的。”
“宁将军,这个解释,满意吗?”
宁楚珩闭上眼,反复回忆她说话时的语调,而后,轻叹了一口气。
“满意。”
下一刻,男人睁开眼,眸中是压抑不住的情|欲。
“睡我吗?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她对我表白了,表白了!表白了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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