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坊是一个不怎么纯粹的乐坊,养的还有一些妓子,偶然之间会有些超出陪酒作乐之外的声音,实属正常。
角落里无人问津的房中,是春风一度照拂之地。
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夜中,还有在吹了灯火黑暗的角落中,抵死缠绵的温柔。
空气中是欢场常用的香薰,浓稠黏腻,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作用在其中,勾起人尘封多时的热烈。
夜尽天明,不知足的两人才疲倦入睡。
辰时初,宁楚珩睁开眼时,身侧的人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去。
仿佛昨夜的纵情欢好只是一场梦。
但是不是。
宁楚珩坐起身,被褥从他肩膀下滑,露出他锁骨上一个完整的牙印。喉结红色的伤痕处,更是被某个不知满足的小坏蛋咬了又咬,舔了又舔,此刻身上留下太多属于她的痕迹。
宁楚珩坐了片刻,忽然抬手捂住眼,耳廓在回忆中悄然染上红色。
得到她的热情与主动,一夜荒唐中,他可没有此刻的纯情模样,夜里纵欲而欢,醒来才后知后觉的害羞,若是让姜定蓉看见了,定然要骂他一句不要脸。
姜定蓉不敢留的太晚,只略微眯了眯就借着强大的自制力起身悄悄回府。
昨夜很是舒服,身心来说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且她看着宁楚珩的模样,就像是不打算和她继续计较了。
不管其他,若是只说这个的话,姜定蓉还是很高兴的。不争不吵不跟她阴阳怪气,还能在有想法的时候随时用热情将她点燃……宁楚珩此人的存在对她来说,比前些天刚来王都时又重了些。
前提是得在她吃饱了消化之后在见面。
为此姜定蓉专门派人盯着楚王府的墙头,白天黑夜都盯着,三天内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与此同时,任都司也该离开王都回到任上,专门来王府拜访她辞行,还带来了一箱子小玩意儿,都是他任上当地的特产小玩意儿,的确是小孩子玩的,从一两岁玩到十岁上下的都有。
任都司还特别纳闷,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吃了个酒,少主说是吹风,一个风吹得人就没回来了。
姜定蓉和任都司分左右而坐,听他问起这个,回答得很淡定:“吹风吹得乏了,直接睡了。”
“原来如此。”
任都司恍然大悟。依稀猜到少主在红袖坊睡了,八成不是什么简单的睡。
但是少主睡个人又不需要给他回报,睡就睡了呗。
“说来宁将军……”
姜定蓉稍微眨眼快了点。
“宁将军怎么了?”
难道这么快任都司就猜出来了?
任都司有些不解:“宁将军是不是和少主生气了?少主昨夜去吹风,宁将军等少主一走,立刻就给我辞行,说是回去了。”
姜定蓉心放回了肚子里。
哦,她出去时他直接就给任都司他们辞行,也就是代表着来找她时,他就做好了要和她一夜天明的准备?
啧,狗男人。小看他了。
“无妨,生不生气都与我们无关。”
任都司一想也是,到底少主在北楚,在王都只不过短短几天,若是有些冲突也无妨。
“对了少主,我今日来,得给少主说一件事。”
任都司脸色认真了不少,声音也跟着压低:“我老任从北楚走的,时时刻刻都记得我是哪里的人。旁人来拉拢,我绝不会搭理分毫。”
姜定蓉一听,就知道这是有人来找任都司说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任都司顿了顿,小声告诉她:“英王殿下送了我一盒盘香,香盒下面压着的都是银票。”
姜定蓉一愣。
英王姜弘光在拉拢任都司?
“这东西我不能收也不敢退,怕给英王没脸,今日我带来给少主,少主看着处理就是。”任都司唉声叹气地,“我这身份要是拿了英王的好,指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是真的,姜定蓉也清楚的知道,一个驻守城池的都司若是和皇子有些不正常的往来,一个都司,顷刻间就会被替换,那么和英王有往来的任都司,只怕陛下一声令下,他连人都找不到一个全的。
而任都司将英王的礼送到她手上来,甩得很是干净,也有一些无赖。仗着他是北楚旧部,少主替他收拾烂摊子,也成了理所当然。
姜定蓉瞥了一眼。
和一箱子玩具放在一起的,是一个朴素的小盒子。
这就是英王给任都司送的礼。啧,英王他到底想要作什么,难道不知道他一个皇子,给驻外武将送礼的行为,令人费解到极点了吗?
最容易读懂的意思,那就是他有用得上这些武将的时候。
一个皇子什么情况下用得上驻外武将?
但凡多思考一些,就会知道任都司险些要被他害惨。
甚至不光是任都司。只要英王有些什么想法,恐怕会有一大批人会被他所牵连。
送走任都司,姜定蓉开了那盒所谓的线香。
下面压的银票谈不上很多,几百两银子而已。
可是转念一想,和英王素来毫无瓜葛的人都会被他送去几百两银子,那有些瓜葛的人呢?都司以上还有些重要关卡的武将呢?
英王是钱多得没处花吗?肯定不是。英王到底想做什么?
姜定蓉看了眼这些银票,有些头疼。
这事儿她谁都不能说,尤其是她父亲。北楚最好不要知道这些皇子们的想法。也不能掺和。
只希望姜弘光脑子能清醒一点,别做一些没有回头路的傻事。
有些烦,得找些乐子了。
楚王府的手下连夜巡防围墙,三丈高的墙下面时时刻刻都有人把守,谁跳下来,就是当场跳到士兵的眼皮子底下。
宁楚珩来了三天,无功而返。
他只需要看一眼围墙下的戒备森严就知道,她这几天不打算见他。
索性也不去强求,而是趁着这两天处理一些事情。
同样,姜定蓉也如此。
陈学士说谢谢她送的扇子,提出要带她和自己的学生一起品茶聊天。等姜定蓉去了才知道,所谓的陈学士的学生,只有王络冶一人。
时到四月,正是人间百花齐放之时,陈学士请姜定蓉的地方在湖畔的一家文人茶馆。
此间只有少数几个客人,大多是头戴纶巾的学子,远远见了陈学士躬身问候,并未靠近。
而陈学士定下一个临窗雅座,十分客气地请姜定蓉坐上位。
姜定蓉自然不能坐在陈学士的上位。身份上有些不合适,而且她到底是晚辈,只能挑了一个临窗的一侧落座。
王络冶几乎在姜定蓉坐下之后,就主动举起茶杯,欠了欠身。
“络冶给少主赔个不是。今日我赖着老师一定要来见少主,还请少主海涵。”
姜定蓉笑得和气:“王公子说笑了。”
话都让他说完了,人这会儿都坐在这里,她还能把人撵了吗?
撵他事小,和陈学士翻脸着实有些没必要。
她倒是自在,笑吟吟对陈学士说道:“倒是不知王公子是陈大人的门下。”
陈学士主动给姜定蓉斟茶。
“楚少主远在北楚,王都的事情大多不知。想必之前也不曾留意过我那学生。无妨,有的是时间,陈某可以跟楚少主好好聊聊。”
好好聊聊。
姜定蓉笑吟吟接了陈学士这杯茶,此事就算作罢。
“楚少主,陈某听陛下提起过,要为楚少主寻一门亲事。陈某不才,想举荐我这学生,楚少主不知意下如何?”
陈学士问道。
姜定蓉捧着茶杯,笑得和气。
“此事我倒是不知,陈学士若有意,不若回头我问问陛下。”
陈学士笑道:“不管陛下有没有这么意思,陈某的确有此意。实在是我这学生,对楚少主钦慕已久,陈某想成人之美罢了。”
王络冶就那么静静看着姜定蓉,对上她视线时,主动欠了欠身。
“络冶不愿惹少主不快。只是此心早已起,有此良机,不愿错过。特求了老师来为络冶说情。”
“王公子。”
姜定蓉终于正眼看了王络冶一眼。
他长得还算清秀,毕竟是皇后的侄儿,家教气度也有,乍一看的确是个良才模样。
但是这和姜定蓉没有关系,她甚至半分不曾注意在他身上,只笑得虚假到极其真挚。
“王公子不及弱冠,出身名门,若有娶妻之意,名门淑媛也会主动请媒说亲。的确没有必要在姜某身上浪费工夫。”
王络冶闻言,垂了垂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可在下心系楚少主,无心顾及他人。”
劝不动。姜定蓉无声啧了一下。
她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为何陛下和皇后选择的人是王络冶,甚至就连陈学士也掺和其中?
但是她不太想在王络冶身上浪费功夫。本意是想和陈学士见个面说些话,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可如今看来,还是别想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姜定蓉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淡漠了下来,看似在笑,实则半分笑意都无。
陈学士见状,也知道她的态度了,叹了口气,转而说起了王都的风土人情。
到底是要给陈学士一些面子,姜定蓉陪着坐了些时候。只要不聊王络冶,她可以忍耐。
似乎看懂了她的不喜,王络冶就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全程只和陈学士说两句话,没有主动和姜定蓉搭话。
几次接触下来,除了今日王络冶略有些表态之外,他一直都是很识趣低调的。这让姜定蓉稍微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不太想应付不想应付的人。也不能给他甩脸子得罪陈学士。王络冶没有这么重的分量,真没必要。
所以他懂眼色,算是一桩好事了。
只是今次和陈学士聊天,不知道怎么被茶馆中的学子传了出去,倒是穿成了她和王络冶私下品茶,相谈甚欢,把茶言欢一个时辰才离去。
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过了好几天了,姜定蓉还在书房拆着廖先生送来的信,富饶那边得了消息哒哒哒跑过来给她显,说话还说的眉飞色舞。
“少主,您知道外头怎么说吗?一开始说是少主和王家公子偶遇饮茶,说着说着,说是少主和王家公子一见倾心,私相授受。”
姜定蓉一脸吃了苍蝇的憋屈,放下手中的信,脸色难得有些沉。
她对这些素来不怎么在意,有人流传她的流言蜚语,一直都不当回事。但是王络冶此人涉及太多,一个弄不好,或许会断了她的后路。
而且只不过是和陈学士一起吃茶,而传言中直接没有陈学士的存在,王都就算爱热闹,两三天时间能把这么一件小事传得满城风雨,背后少不得有人在推波助澜。
惹人心中生厌。
富饶看着姜定蓉的脸色不太好,犹豫了下,还是把话说完了。
“少主您现在先别急着不高兴,更不高兴的还有。”
“还有人传言,说是少主和王公子已经私定终身,准备谈婚论嫁了。”
姜定蓉不轻不重放下手中的信。
果然是更让她不高兴的。
这种传言一旦流传开,想要平复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
更何况,若是这件事给他们做了筏子,会不会引起一些事情的变动,她只要这么一想就脑袋疼。
到底是漏了陈学士和王络冶的关系,导致把她推到这么一个尴尬的漩涡之中。
“流传的很广?”姜定蓉问了句。
富饶肯定地点了点头:“少主想象不到的广!属下随便出门都能听见人议论,可想而知,大概是满城风雨了。”
啧。
姜定蓉脸色阴晴不定。
这事儿必须尽快解决,若是不快点,只怕传到陛下耳中,假的也要硬生生被变成真的。
姜定蓉起身:“派人去请廖先生。”
“少主,这会儿您恐怕没时间见廖先生。”富饶挠了挠头,迎着姜定蓉的目光,笑呵呵说道,“属下还没说完呢。”
“属下刚刚听到这些的时候,宁家的几个兄弟也在。属下估计,那位天天翻咱王府墙头的宁将军想必也该知道了。”
姜定蓉眼皮一跳。
她就说忘了什么,居然把宁楚珩给忘了。
下一刻,小六子跑得慌张狼狈冲到书房门口,人也没进来,敲了敲门把门推开了一条缝,语气紧张:“少主!翻墙的将军今天直接翻下来了!这会儿就在属下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提刀不请自来
明天补加更哈~
谢谢宝贝们的雷和营养液~
红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