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这几天都在外忙活,张清河承担起了林昊的起居生活。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做,实行起来倒是很得心应手。
进入12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冷,张清河裹着大衣出门,凛冽的寒风袭来,他才感受到这才是临城的冬天。
临近圣诞节,街道张罗地花红柳绿,最为瞩目的是高大的圣诞树。张清河双手放在兜里,快速拐过一条街道。寒风打在脸上,吹出的气体都在空气中有了具体形象,白色的雾气散在四周。
张清河抬头望了一下天空,傍晚时分,天际渐暗。十二月临近末尾,旧的一年很快过去,新的一年又要到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张清河穿过马路,走到对面车站,望着对面高楼的巨大海报默默想到。
周岩最近又变得忙碌,十二月末,学校进入期末的备考期。除了照常的上课,还要分出另一份精力同其他语文老师出期末试卷。
出考题试卷这实在是一件费神费力的事情。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整个学期教授出去的内容要以什么样的考题进行检验;学生水平参差不齐,卷面内容如何保持平衡;细化到具体题型,其中侧重点又该如何抉择。
一番讨论之后,试卷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周岩将记录的文档保存,同其他老师打过招呼之后,她抱着笔记本回到办公室。
又忙了一会,抬头望窗外的天空。周岩才反应过来,暮色降下,放学了。
放学铃声叮铃铃响彻校园。周岩关掉电脑,将笔记本收到书包,又放了两本讲义,拉上拉链。同在办公室的老师打过招呼,周岩裹上外套,下楼离校。
此时奔向校门口的学生居多,一丛黑色脑袋在一色的冬天校服中格外显眼。周岩混在其中,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走出校门口,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声。
“周岩。”
她回头,又是许久不见的人,微微一笑打招呼:“来接林昊吗?”
张清河点点头,笑着说:“嗯,今天刚好有时间,顺道过来接他。”
“他应该快出来了。”今天是周四,最后一堂课是历史课,历史从来都是准点上下课。周岩回头朝校门口看了看:“要不我们去边上买杯热饮等会?”
鬼迷心窍般的,张清河在她含笑的眼神注视下,点点头:“我请你。”
人的某些关系是不是一开始的好感,进而靠近,慢慢地演变成日常生活的种种交集?那接下来该发生些什么?
又或者说她在期待什么?
周岩捧着手里冒着热气的咖啡,望着远处人来人往的斑马线,不由得往更远的未来去想。
“大叔。”林昊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的身后,探出右手拍了拍张清河的肩膀。
而张清河正和周岩说着话,两人并排站在饮品店右侧的房檐下,有一话没一话地搭着。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招呼着实把一旁的周岩吓到了。
烫烫的咖啡就这么从杯盖的一个小口闯了出来。
“啊。”一声低低的吃痛声,周岩捂着被咖啡溅到的手背,眉头皱成一团。
张清河把自己的以及给林昊买的热饮放到他手里,似有所担心,又添加一句:“小心点,被烫到自己。”
始作俑者缩着脑袋后退两步,心虚又歉意地:“对不起。”
周岩笑道,用平常的语气反过来宽慰他:“没事。我没事。”
张清河盯着越来越红的地方,手里捧着咖啡,心有担忧:“要不要去附近的药店看看?会不会起泡?”
“我家里有烫伤膏,回去再弄吧。”
林昊却开口了,指着她的伤口道:“回去是不是都迟了?”
张清河也跟着说:“药店不远,先去看一下吧?”
正争执之下,有道女声传过来:“店主有烫伤膏,先处理下伤口要紧。”
三个人双双回头。
是位安静温婉的女人,留着一头黑长直,此时正淡淡地笑着看他们,嘴边有一个淡淡的酒窝。
张清河朝她一笑,“谢谢。”上前两步接过她手中的烫伤膏。
周岩隐约觉得此人眼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不过人家热心肠,她朝她点点头,说:“谢谢你。”
杨露不以为然,待张清河给周岩涂抹完伤口,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将烫伤膏还给店主。
“我们真有缘,一起去吃个饭?”杨露纯属是在附近办事。天冷,吹得人浑身发寒,嘴唇、双手直哆嗦。正巧附近有家热饮店,便过来买杯缓缓寒气。谁曾想,竟然碰到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张清河一时不知该如何决定,如果只有他和林昊,应约吃顿饭不成问题;可如今加了个周岩,倒是有些问题了。
杨露也不急,一边喝着热饮一边等着回答。
“好,刚刚多谢你。附近有家海鲜酒楼,味道还不错。怎么样?”
杨露弯着嘴角:“你熟悉你决定。”
张清河二人也没意见。
到了海鲜酒楼,几个人由服务员引到里面落座。
周岩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环视一圈:“你们有什么忌讳的食物吗?比如过敏之类的?”
杨露笑着回答:“没有,我都可以。”
又看向张清河和林昊,两个人也摇摇头。
周岩注意到林昊也翻着菜单看,而对面的杨露和张清河正说着话,便低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林昊脸红,摸摸头,小声道:“都可以,老师您点。”
周岩按着之前和同事过来吃过几回的印象,点了几道这里的特色招牌菜,又转头问他:“我点的差不多了,你看你喜欢吃什么,再点几个。”“可以吗?”
周岩笑了,合上手中的菜单,说:“当然。”末了余光不知看向哪里,又不经意地加上一句:“你看你大叔喜欢什么,也加上。”
听到这句话,林昊就有了思路,人也比之前活跃了一点,翻着菜单,指了几道菜。
对面的张清河笑笑地望着这里,没有说什么。
“后来林朗叫你你都不出来。”杨露似有惋惜,带着一股失落道。
张清河拿了一张纸巾,擦擦手指。其实手也没有脏,上面什么印记也没有,就是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之前工作忙,没抽出时间。”
“你还在原来的超市工作吗?”
“嗯。”
杨露抚摸手腕上的玉镯,指腹在上面摩擦,像是想了很久,她问出口:“可能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你大学学的什么?”
这道声音比之前大。周岩原本在回答林昊询问的关于语文课上的问题,她还没说完,就被对面吸引去了注意力。这个问题其实她也很好奇。
林昊看三个大门都不吭声,他便也默默坐在一旁,不发出一丝声响。
张清河摸着杯子,低头笑了笑,这才抬头答道:“我只读到高中。毕业之后进入社会工作。”
杨露有些诧异他的回答,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好在服务员及时上菜,几个人夹着菜,各怀心事。
吃到一半,杨露放下筷子:“周老师和张清河是怎么认识的?”
周岩给林昊夹了一根肥硕的蟹腿,小声跟他说怎么吃才是最简便的方式。乍然听到对面的问话。她也放下筷子,擦擦嘴角。看向一旁吃饭的林昊,笑着轻声回答:“林昊是我班上的学生。”
杨露:“哦。”又问:“我之前好像见过周老师。”
周岩对此却没印象,但也觉得她面熟,便问:“是吗?在哪里见过?我也总觉得杨小姐有些眼熟。”
杨露摊开右手,左手放到桌下,颇有意味道:“应该是个3月前,在一家茶点餐厅。”
周岩听她这么一说,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天赵东阳打电话过来说是想跟她吃饭。周岩磨了很久,对方仍是咬紧不松懈,最后以在外面吃饭才解决。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掠过赵东阳的肩膀看到了隔壁桌的张清河。那时的他看着有些疏离,对面坐着的是一位长发的女人,因为背对着自己,周岩并看不清她的面貌。她又注意了一会张清河,嘴巴一张一合,但这过程很短。她猜测应该是对方问,他在答。
也许是她望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赵东阳搁下杯子,狐疑地就要转头:“你在看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墙壁上的窗灯很好看。”
赵东阳信以为真,回头注视两眼,回过头,说:“要是喜欢,我让助理买几个给你送过去。”
周岩知道他说到做到,行动力十足。喝着茶,摇摇头:“家里没地方放,这种东西不实际。偶尔欣赏就可以了。”
赵东阳见她说这么多话,便也跟着说了几句。周岩后面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言。
杨露见她发呆许久,晃晃手,朝张清河笑笑,又说:“想起来了吗?”
周岩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装出一份深思熟虑过后的表情,带着歉意笑道:“不带好意思,时间太久了,我记不太清。”
“没事,那就现在重新认识也不算迟。”杨露伸出手。
她的手很白,皮肤很嫩。反观周岩,皮肤虽然也白,相比之下,却是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她伸手回握:“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一旁的张清河给林昊剥虾壳,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吃完饭,杨露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嗯,对方仍不满意?”手机夹在肩膀与脑袋之间,她翻着包,因为过于匆忙,包里不少东西散了一地。除了必备的化妆品,其他的是一沓文件。
周岩习惯性地蹲下身子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
“不好意思。”一块小小圆圆的镜子滚落到一旁,周岩手伸过去,同时另一只手又探过来。她相对慢了一步,于是手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背。
与擦药时候的温度不同。兴许是吃过东西,人的身体也变得暖和。尽管室外冷风肆意,张清河明显感觉到周岩的手比之前的温暖。
那是一种介于冰凉与温暖的温度,清凉中夹着一股暖暖的热意。
周岩道过歉,率先起身。张清河也跟着起身,不同的是,他手里捏着一块镜子。
挂掉电话,杨露一边道谢一边将东西塞进包里,“不好意思。工作上的事,客户那里还不满意,我现在得赶到公司。”
周岩:“公事要紧,你先去吧。”
一旁的张清河:“我去拦辆的士。”
送走杨露。剩下的三人在路边。
林昊是跟张清河回家,住处的方向不同,周岩提前说:“我打的回去,你们呢?”
林昊整个人缩在外套毛茸茸的领子里,朝张清河方向努了努嘴:“大叔。”
“我们也打车。”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没等两分钟,便拦下一辆的士。
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张清河帮她打开后车座的门:“你先上车,我和林昊等下一辆。”
周岩也不扭捏,卸下书包,弯腰坐进去。
“注意安全,到家里发信息。”
周岩点点头。张清河关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