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1 / 1)

温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收获了一大波同情,只觉得这酒温柔醇厚,后劲绵长,实属佳酿,一壶下肚,满足地叹了口气。

落在旁人耳朵里,这一声叹息显然是充满无奈。

温岚放下杯子,向皇帝告罪:“下午羽林卫要考核射艺,臣不敢多饮,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着意抚慰了几句,温岚虽是奏对自如,脸上并无半点异样,但直到终席他都没有再端起酒杯。

散席离殿之时,温岚走到温摩身边,问道:“阿摩,可还好么?”

温摩起先不解何意,是看到他眼中的关切之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到京城那一晚的接风宴上,阿娘为了让她给父亲留下一个好印象,说她乖巧安静,滴酒不沾来着。

刚刚喝完一壶酒还面不改色的温摩:“……”

“还、还好。”温摩道,“只觉得头有些晕,歇歇便好了。”

“去抚霞阁吧。”长公主同样是一脸关切,又教训姜知津,“下次可不许让阿摩喝这么多酒了,知道么?”

姜知津乖乖地“哦”了一声。

抚霞阁是长公主旧日所居的宫殿,她婚后也时常入宫,仍是住在抚霞阁里。

姜知津自告奋勇带温摩去歇息,他盘算得很清楚:“等下姐姐你睡觉,我和三表哥去看羽林卫射箭。”

温摩心说,我也想看射箭……

这个时候就想到了阿祖当年的教导。

阿祖说,做人最好不要说谎,因为当你说了一个谎,至少要用十个谎去圆。

姜知津一手挽着温摩,一手挽着风旭,笑吟吟往抚霞阁去。

温摩才不想一个人在抚霞阁睡觉,正想找个借口跟着他混在一起,待时好跟去看射艺,冷不丁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津津哥哥!”

温摩回头,就见一片浅粉色的云霞轻盈盈地飞来,带起一股香风,撞开了姜知津和她挽在一处的手,直扑向姜知津怀里。

姜知津笑吟吟抱住了这粉盈盈的女孩子。

女孩子肌肤白如雪,莹如玉,一双眸子黑溜溜地,柔润的红唇撅起来:“哼!津津哥哥最讨厌了,说好了带我一起放风筝的,我风筝都做好三只了,你却跑去跟旁的女人成亲!”

说着,毫不客气地瞪了温摩一眼。

温摩倒没料到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小情敌,便满怀兴味地端详着她。她现下还不到姜知津肩膀高,约是十三四岁年纪,已经是人比花娇,再长个几年,定然能长成一个大美人。

“宜和,别闹。”风旭拎着女孩子的衣拎,把她从姜知津身上拎下来,“这位便是你津津哥哥的新婚妻子,不得无礼。”

宜和?

宜和公主?

温摩愣住了。

宜和公主是风旭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姐姐良和公主是姜知泽的第一任妻子。

上一世待嫁的时间比这一世要漫长许多,阿娘把姜知泽的事情打听得详详细细地告诉她,其实就包括这位姜知泽的元配。

皇帝成功将风家的公主嫁给姜家未来的家主,那场婚礼之豪奢,轰动一时,可惜好景不长,成婚不到三个月,良和公主在西山别院避暑,别院突发大火,公主来不及逃离,就此香消玉殒。

良和公主死后不到一年,姜知泽娶了丞相柳士原之女为妻,柳小姐在成婚不久便罹患病,不上一年,一命呜呼。

当时京中人们纷纷惋惜,说是天妒红颜,也忌英雄,像姜知泽这么出色的人物,偏偏在婚事上这般不顺遂。

惋惜归惋惜,姜家未来家主夫人的位置空了出来,京中但就有点脸面的勋贵人家,无不摩拳擦掌,准备一展拳脚。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温摩爬上了姜知泽的床。

是在亲事定下来以后,温摩才透过阿娘的打听知道这些,同时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骂得格外惨——京城中眼中最大的一颗好白菜,被她这头外来猪给拱了。

阿娘历数几十家想要把女儿嫁进姜家的名单,其中头一个,就是皇帝家的宜和公主。

“幸好咱们来得及时,再晚上一两年,姜知泽就是宜和公主的了。”阿娘喜滋滋,“现在么,那丫头还没有及笄,只能干瞪眼了呵呵。”

此时的温摩已经明白,无论是良和公主的大火,还是柳小姐的怪病,只怕都和姜知泽脱不了关系。

但宜和公主居然喜欢姜知津,这可真是她上一世都不知道的事。

“对,快叫嫂嫂。”姜知津也笑眯眯看着宜和,“叫了给你红包。”

宜和看着两人身上喜气洋洋的大红吉服,一脸的不甘心,但左有姜知津,右有风旭,特别是风旭,紧紧盯着她,不让她捣蛋。

“嫂嫂。”她极不情愿地、委委屈屈地道。

“乖!”姜知津真个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红包,“好好拿着,以后我要陪你嫂嫂玩,不能陪你玩了。”

宜和拿着红包,嘴撅得更厉害了。

风旭向温摩道:“宜和年纪小,父皇和母妃不免有些娇纵,弟妹勿怪。”

宜和身受万千宠爱,不单是因为年纪小,更是因为良和公主死于大火,文和公主因病而逝,风家如今只得她这么一个公主了,自然是宝贝得如同眼睛珠子一般。

忽地,宜和眼珠子一转,道:“嫂嫂,我方才听说你要去抚霞阁歇息是不是?我带你去吧。让津津哥哥和我哥哥玩儿去。”

“好呀。”温摩含笑,“那就有劳公主了。”

宜和便开开心心地牵了温摩的手:“嫂嫂跟我走吧。”说着,拉了温摩就走,身后大队的宫人连忙向风旭和姜知津略一行礼,跟了上去。

风旭瞧着那行人远去的背影,皱眉:“你怎么不拦着?宜和哪会好心带路?”

姜知津微微一笑:“我瞧阿摩乐意得很,当然不能扫她的兴。”

风旭道:“宜和被宠坏了,胆子大得很,什么都敢做,别闹出什么乱子才好,我还是去看看……”

姜知津一把拉住他:“要看也不是这么个看法。”

风旭回头,就看到姜知津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抹捉狭的光。

那是从小到大、无数次他要看好戏的表情。

宜和先嘱咐了一个宫人几句,让她先行一步,然后向温摩道:“我让她先去抚霞阁,让那边的宫人先准备着。姑姑有一个月没来了,我怕她们都懈怠了,到时候嫂嫂过去要什么没啥什么,那可怎么好?”

温摩微笑:“你年纪虽小,想得却很周到。”

“那当然啦。”宜和牵着温摩的手,甜甜地笑,“你是津津哥哥的夫人,就算看在津津哥哥的份上,我也要好好照顾你呀。”

“你很喜欢津津哥哥是不是?”温摩问她。

“那当然!”宜和道,“津津哥哥是最漂亮的!父皇所有的妃子再起来都比不上!”

“……”虽然重点好像不太对,但只要是喜欢就好。

温摩想过了,等杀了姜知泽之后,她会离开京城,到时候姜知津也需要别人的来陪伴,宜和正是一个好人选。

还有,姜知泽一死,家主之位便是姜知津的,风家大约也很愿意把宜和嫁过来。

至于姜家——谁管姜家高不高兴,只要津津高兴便好。

怀着这样的心情,温摩望向宜和的眼神便不由带上了几分慈爱。

宜和觉得这眼神十分诡异,嘴上依然东拉西扯,将温摩带进一处所在,甜甜地道:“嫂嫂,抚霞阁就有前面,我还要给母妃泡茶,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去吧。”

一面说,一面往后退,最后一个字落地,她已经退到了门外,急道:“关门!快关门!”

声音都因为兴奋而变得尖利了。

沉重的木门在温摩身后关上。

四周看上去是寻常院落,比之前见过的宫殿好像要简单许多,既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珠帘锦垫,只有院墙十分高耸,全是由海碗粗的木头拼成,异常坚实。

屋门半开,里头一片幽暗,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

温摩站在原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猎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时候,还有一样东西能说明真相。

那就是气味。

京城贵人爱薰香,无论是皇宫、姜家还是温家,空气中到处浮动着种种或清幽或典雅的香气,温摩几乎忘记了空气原本是什么气味。

直到站在这里,她才闻到了空气原本的味道,那是泥土的味道、树叶的味道、昨夜雨水的味道、枝头花开的味道,以及,一丝兽类才有的、热腾腾的腥气。

不远处的二层小楼上,风旭居高临下,吃了一惊:“那里是羽林卫的兽柙,宜和这是要干什么?”

但转念一想,又松开了眉头,“不过,若这温摩当真是姜知泽派来的,就让她交代在这里也不错……”

羽林卫向来是贵介子弟的进身之阶,是声名远扬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但自从十年前越王叛乱,温岚奉皇帝之命,严加整顿羽林卫,为了提升羽林卫的战力,温岚是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这闸柙之中就养着从猎场带回来的野兽,让羽林卫练战阵围杀,真刀真枪,绝不含糊。

平日里的兽柙有专人看管把守,这次显然是宜和先派人将人清出去了。

若温摩真是姜知泽的人,让她死在这里,当真是个绝好的机会。

宜和不会认账,只会咬定是温摩自己走错了路,不用他动一根手指,姜知泽安排的人便化为轻烟消失。

院中,温摩静静地站着。

楼上,姜知津静静地看着。

忽地,院中的温摩猛然睁开了眼睛。

空气中兽类的气味骤然浓郁,紧跟着一条黑影从黑黝黝的门洞里蹿了出来,带起一股腥风,扑向温摩。

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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