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熠宵跟林岁寒的情况差不多,凭着书法特长,去六中十拿九稳。但陈政不满意,一直在找关系,铁了心要把人送进最好的一中。父子俩为这个事没少吵架,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陈熠宵要么在医院陪着陈吟,要么往唐家跑,图个清静。
林岁寒照旧赖在乌衣巷里,她要是回去,林振良铁定叫她看店,他自己去搓麻将。
温岑知也时常过来,再加上唐拾,四个人就待在唐家清凉的后厅,一起喝汽水、吃西瓜。地砖来来回回擦过几遍,脱了鞋子进屋,就直接席地而坐,躺着也行。
有时候各玩各的,温岑知钻研奥赛题,唐拾玩手机游戏“消消乐”,陈熠宵趴着睡觉,林岁寒聚精会神地看电视,互不干扰。
偶尔聚起来,围坐在一起,玩扑克和塔罗牌。
这个暑假过得悠闲又惬意。
前后两扇门敞开,时不时有穿堂风掠过。
屋檐前参差葱茏的树群绿得像一汪深潭,叶片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有枝丫上的鸟雀扑棱着翅膀误闯进室内,撞翻了唐拾搁在桌边的小半瓶墨汁。林岁寒扔了遥控器,迅速把桌上的书从一摊墨汁里拎出来,唐拾嘴里念着完了完了,温岑知去拿抹布。
陈熠宵被吵醒,手臂枕得酸麻,掀开眼皮看几人在慌手慌脚地抢救唐玉阶的字帖。
闯了祸的“肥啾”满屋飞着,一个急转向下,停在他面前的草蒲团上。白面黑头,淡黄的羽毛中间有条灰线。
它睁着一双小小的眼睛,也像在看戏。
陈熠宵一伸手,它就惊飞了。
看天气预报,下星期有几个多云天,气温往下降了两度,不知是谁先提出的建议去爬山,后来就一起出了门。
孤凉山是信山市偏冷门的景点,旅游设施还不完备,修了小道蜿蜒上山,分岔口立了几块指路牌,冷冷清清。半山腰有座古刹,上山的人以香客为主。
进了山,放眼望去满目苍翠,只剩下树,还有被枝丫分割得零零碎碎的湛蓝天空。
“山里凉快啊!”林岁寒深呼吸一口气。
唐拾说:“唱歌吧。”
温岑知:“啊?”
“光爬山有什么意思,边走边唱才有趣。”唐拾叫住最前面的陈熠宵,“来,小陈同学,给大家起个头。”
陈熠宵起头不会,打她的头倒还行。
“那小温同学你来吧。”唐拾说。
温岑知说:“我不会唱。”
“你听了邓丽君那么多首歌,就不会哼两句吗?”
林岁寒举报了:“小温同学会唱《甜蜜蜜》,我听过。”
“行啊,怀旧复古风。”唐拾把一片大大的树叶卷起来,当作话筒递到温岑知面前。
温岑知被缠得没办法,犹犹豫豫地开了口:“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学霸唱歌不在行,有些露怯,正要打退堂鼓,后面就有声音加入进来:“……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几人就这样曲不成调地哼着。
林岁寒摘了朵路边的小黄花,放在手心端详,简单漂亮,配美人皮相。她走着走着,叫前面的少年等等她。
陈熠宵停下来,她踮起脚,一手揪住他的衣角,将小黄花别在他耳后。
他重重歪了下嘴角,深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叫人无法看透的情绪,像不耐,又像别的什么,却没拂开她的手。
温岑知和唐拾赶上来,看见陈熠宵耳后的小黄花后目瞪口呆,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谁手。唐拾不甘落后,给自己编了个花环美滋滋地戴在头上。
她现在留着齐肩的头发,微微向内卷着,小光头蜕变成少女,说起话来依旧是雌雄莫辨的少年音,却已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美。
“好看吗?”她挨个问一遍。
林岁寒说:“好看,跟天仙儿一样。”
陈熠宵说:“滚开,别妨碍我看风景。”
温岑知伸手替唐拾把戴歪了的花环扶正,乱糟糟翘起的头发丝被一根根理好。学霸一向十分严谨,想了想说:“你问的是花还是人?”
唐拾那张厚得跟老城墙一样的脸,倏尔,唰地红了。
无形被撩,最为致命。
几人走走停停一路到了古刹,歇歇脚。
暨秋死后,唐拾跟着唐玉阶一起信佛,自然要进门去拜一拜。她问谁要一起?
令人诧异的是,跟着一起的人会是陈熠宵。
凡人拜佛,必有所求。
他求陈吟健康平安,心里默念了很多遍。
身边的蒲团上有人跪下来,林岁寒双手合十,不知道佛祖能听见哪些愿望,就广撒网,都说了一遍。她嘴里念念有词,希望大家升学顺利,希望五金店生意越来越好,希望老师长命百岁,希望陈家的姐姐能恢复健康。
檀烟袅袅,院外响起撞击的钟声。
出来以后,林岁寒忽然问陈熠宵:“你是要去一中的吧?”听说陈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把人塞进了一中。
“老子从来没说过要去一中。”他那样嚣张,又带着笃定的口吻,“不走后门,考哪儿去哪儿。”
六中开学那天,林岁寒独自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报名,碰见了被唐玉阶遣送过来的唐拾。
车祸后唐拾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唐玉阶勒令她回学校继续学业。六中门槛低,容易进,适合唐拾这样的学渣。况且六中校长是温岑知的妈妈,与唐玉阶相熟,也方便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