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飞去,暮色降临,蔚蓝的天幕上逐渐杂糅了一片晚霞的红。值日生关好门窗后下楼,走廊上空荡幽静,没有一丝声响。
他闭了闭眼睛——
“滚……滚回来。”
隔天六中出了一桩大事,传得沸沸扬扬。
篮球队跟网球队来了次世纪大战,不比篮球也不比网球,比拳头。简而言之,就是两伙人打群架。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校长。
周一的大会上,一干人等被学校通报处分。
林岁寒站在班级队伍里,听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陈熠宵。他是始作俑者,主动去挑事的人,他很久没发过疯了。
他最浑的时候,是在知晓陈吟的身体突然垮掉,被检查出癌症之后。
长姐如母,他一想到陈吟要没了,就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恨不能头破血流地发泄出来。即使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他却还没有成长到勇于坦然接受这一切的胸襟,反倒被磨出了满身戾气。
全靠陈吟死命拉着拽着,让他悬崖勒马止了步,没有一路步入歧途。后来进了唐家,陈吟把他托给唐玉阶照顾。唐玉阶不知费了多少心神,拿着教鞭追了他多少回,又日渐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才让少年心性慢慢沉静下来。
林岁寒第一次见到的陈熠宵,已经是有所收敛、正在逐渐变好的陈熠宵,她没见过他真正坏起来的样子和他最恶劣的一面。
而这次,网球队的曾皓见识了。
曾皓一连几天没有来上课,听说是进了医院。因为太担心,林岁寒去三楼找过陈熠宵,发现他人也不在学校。
她不知道,那天陈熠宵发狠地揍曾皓时,被医院一通电话叫走,陈吟病危。
当时他跟林岁寒吵架后积了一身的郁悒和怒气想要发泄,全身的细胞都叫嚣沸腾,被这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冻得四肢百骸发颤。
学校宣布处分,曾家家长来找麻烦,无论外面如何山摇地动,这些天他待在市医院的一间病房寸步不离。
他曾经以为,陈吟会好的。
这两年明明陈吟的各项身体指标趋于稳定,给陈熠宵造成了一种错觉,以为百分之五的治愈概率会出现在她身上,会有奇迹。
透明的氧气罩盖在陈吟脸上,像个怪物一样桎梏住她的口鼻。陈熠宵盯着心电监护仪上的几根曲线,压在被子上的手被碰触了一下。
陈吟醒过来,一双疲惫的眼睛看着他,带着一丝浅到看不见的笑,又握了握他的手,像是安慰和鼓励。
陈熠宵低着头,看到自己右手手腕上的刺青。
那一圈字符不中二,也不是什么疼痛青春的标志,倒是有点儿迷信。他当年在鱼龙混杂的夜市遇到一个精通占卜的希腊人,占卜的结果挺准,把他的家庭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还说让他把心愿文刻出来,这样有助于实现。
陈熠宵大概是走投无路了,别人说什么都信,也算有个寄托,抱着一份期待。那些希腊字符,其实是希望姐姐康复的意思。
如今看来,果然不可信。
林岁寒没有在学校等到陈熠宵,却看到了陈政。他和助理从三楼的老师办公室出来,步履匆匆,像是很赶时间。林岁寒叫了他一声,发现他没听见,也没再跟上去。她原本想打听一句陈熠宵现在怎么样了,怎么还不来学校,有没有受伤。
林岁寒和陈熠宵认识这么久以来,这算是第一次吵架。
刚认识的时候他嫌她烦,一个不理人,一个不要脸。他想揍她,她就把脸贴上去,确实也吵不起来。后来两人渐渐熟了,就更不用说了。
这几天林岁寒冷静下来,心里的各种情绪早已经挥发得一干二净,只是迫切地想要再见到他,知道他没事就行。
抱一下,就和好吧。
我先说对不起也可以。
课间的走廊上随处是嬉戏打闹的人,没有片刻的安静。林岁寒走回教室,在门口遇到班主任,他严肃地说:“林岁寒,无论如何,让你爸爸明天一定要来学校一趟。”
私人小卖部的事情还没完,学校要找家长,但一直找不到,林振良根本不接老师的电话。林岁寒回家也很少看见他,他总说自己有事要忙,火急火燎地出了门,眨眼间就不见人影。
林岁寒只好先答应班主任。
她放学回了家,发现五金店大门紧闭,今天根本没有营业。电话打不通,她跑去附近的麻将馆和铺子里问了个遍,大家都说没看见林振良。
林岁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发凉,她呆坐了快半个小时,突然起身朝对面街的宏天宾馆走去。她记得孟玟娇租住的是哪间房。
站在门口准备喊门时,里面隐约传出一声声压抑的欢愉,女人的呻吟穿透门缝飘出来。
林岁寒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停了几秒,跑开了。
她冲回家把门关上,像身后有妖魔鬼怪在追。
她去饮水机前接了一大杯水,急切灌了下去,搁下水杯时发现旁边放杂物的柜子上有把钥匙,是林振良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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