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看老臣根据蒙宋两国目前的事态推测的此次战局……”
吴潜将第二张图翻出来铺在赵昀面前。
“蒙古人为了征服我大宋,一直都是将四川作为首要目标,他们认为只要攻下四川,就等于打开了通往我江南诸地的大门,因此才有这次两路大军同时进犯,而蒙古为了一战而定拿下四川,蒙哥更是亲率十万精锐三路入川……”
“第一路攻成都,第二路攻潼川,第三路攻夔(kuí)州,蒙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快速攻占四川,然后合兵一处攻破重庆,这样就能水陆并进直扑襄阳和荆州,荆襄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乃是南方门户,荆襄若是失守,则蒙古大军便能进逼鄂州……”
“眼下我们可以确认蒙军西路的意图就是如此,而东路的塔察尔率领的五万大军攻击荆山一线,目的就是牵制我两淮兵力不能及时援助荆襄,不过这是老臣上次的推测,但最近老臣又仔细思索我大宋周边局势和蒙古人的动向,推测蒙古人的意图并非如此简单……”
“还请崇国公细说!”赵昀催促。
“陛下请看,这里是大理,四年前已经落入蒙古人手中,以前我们一直以为蒙古人舍近求远攻占大理是为了南北两路夹击四川,但眼下看来并不是,因为此次蒙哥亲征四川,但大理的蒙军并没听闻有任何进攻四川的迹象,但他们千辛万苦劳师远征大理的目的为何?”
吴潜用手顺着赵颀曾经用木炭画出来的一个巨大的弧线用手指指着长沙,“陛下,老臣以为,大理这支蒙军的意图在此!”
“嘶~”赵昀手一抖扯下几根胡须。
“若是老臣没有推测出错,那么这次蒙古人的野心就比我们想的远远要大,而老臣也猜想,如今荆山一线的蒙军也并非金辽等国的杂兵,而应该也是蒙军的一支主力!”
“爱卿说的不错,荆山一线的蒙军并非老弱病残,都是年轻力壮的兵将,前天还有消息传回,蒙古人已经两次攻上荆山城墙,战况非常激烈,前线将士伤亡非常大,朕已经派遣两淮安抚使贾似道紧急调兵援助荆山!”赵昀赶紧点头。
“那这样老臣的推断就更加靠谱了……陛下,老夫认为蒙古人这次从北西南三方同时攻击我大宋,目标并非只是扰乱我们的部署拿下荆襄,而是他们还有更大的野心,想要一鼓作气攻破鄂州!”吴潜的手指重重的点在鄂州位置。
“鄂州~”赵昀的眼神顺着吴潜的手指落在鄂州两个字上,惊呼着站起来脸色瞬间惨白毫无血色。
“不错,正是鄂州,蒙哥打算亲率大军攻占四川,然后顺江而下攻占荆襄,最后汇合塔察尔的东路军和驻守大理的蒙军,兵分三路将鄂州困住,一鄂州失守,长江天险便再也阻挡不了蒙古人的进攻,他们必然势如疾风一般横扫荆湖和江东江西,临安危矣!”吴潜长叹一声负手转头看着殿外瓢泼大雨。
一道接一道的闪电照亮整个大殿。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摆着各自的姿势没有任何声音。
“爱卿如此推断把握到……到底有多大?”许久之后赵昀终于慢慢回过神来脸色苍白的问。
“至少有八成把握!”吴潜回过身满脸认真的点头。
“八成……八成……”赵昀六神无主的一屁股坐下去。
“陛下,老臣请求调任鄂州驻守,到时候与蒙军决一死战,誓死要在鄂州挡住蒙古人的进攻!”吴潜跪地伏拜。
“爱卿快快请起!”赵昀赶紧将吴潜双手扶起来,脸色很是难看的摇头说:“非是朕不相信爱卿,而是爱卿如今年岁已高,恐经不起这一番颠簸劳累,何况爱卿能够将蒙古人的意图推算的如此清楚,自然要坐镇京师为朕出谋划策,前线战事惨烈,朕自会派遣年轻力壮的官员前去主持军务!”
“陛下,老臣方才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蒙古准备围攻鄂州的意图眼下并不明显,若是在朝堂提出来也定然会有许多同僚反对,认为加强鄂州防备必然会导致四川和荆山前线的支援不足,因此即便是派遣官员前去,也不一定会认识到其中的严重而懈怠军务,若是准备不足,一旦蒙古人大兵突然而至,鄂州就非常危险了,老臣去了一定会加紧城防和兵备,若是蒙古人真的进攻鄂州,老臣一定拼死抵挡为朝廷增援留下时间,不至于到时候手脚慌乱,老臣本来一把老骨头了,若是还能为大宋为陛下的江山社稷尽最后一份力,死也瞑目了……”
吴潜说的诚恳,但赵昀仍有疑虑,沉思许久之后说:“此事尚早,如今四川军情不明,但荆襄朕已经增兵防备,荆山前线也还算稳固,若是蒙古人打算三路围攻鄂州,则必须同时拿下荆州和攻破荆山防线,而我两淮屯兵三十余万,想来蒙古人不会轻易得逞……”
“陛下,您万万不可大意啊!”吴潜急的脸色都变了。
“爱卿无虑,非是朕不急,而是眼下事态混乱,有些事需要慢慢去安排,眼下最迫切的是援助四川和稳固荆山这两处,爱卿方才这番推测让朕茅塞顿开,稍后朕会拿到朝堂与诸位宰执商讨,崇国公也一起随朕上朝讨论讲解一番,看看丁丞相等如何认为!”
“是,陛下!”吴潜无可奈何的只能点头答应。
稀里哗啦一场暴雨一直下了足足半个时辰,临到巳时前后,随着雷声逐渐往西北而去,眨眼之间云散雨收,天空湛蓝如洗,一轮骄阳普照天地,空气清晰干净的仿佛水晶一样。
天气虽好,但城内却到处积水,数条沟渠暴涨,平日蔚蓝平静的西湖也涨了数尺,导致许多民宅被积水侵泡,城外还有一些房屋受损,因此城内城外也乱作一团,而伴随着皇宫内当当几声钟声传出,无数窝在家的文武大臣也都乘车坐轿去上朝。
吴潜跟着赵昀来到朝堂的时候,满朝文武基本上就已经到齐了,文武位列两班,满朝都是身着圆领长袖朱紫官袍的朝堂大员,一排一排的乌纱帽上两根长长的翅膀抖的让人眼花缭乱。
御座左首,是一个年约七旬的老者,胡须花白稀疏,面皮青蓝,身穿绣有云纹花鸟的深紫朝服,腰间玉带上挂着紫金鱼袋,手持笏板面色略带阴沉。
此人就是左相丁大全,执掌中书门下,前不久又被任命兼枢密事,是眼下京师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御座右首,同样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年龄略小几岁,同样的服饰,但脸色却充满忧虑。
此人就是右相程元凤,执掌尚书省主管六部,虽然为人正直做事勤恳,但其实在朝堂之上话语权很低,平日也比较低调。
两人身后,按班列队的就是计省枢府、三省六部、台谏御史等众多大臣,许多人还在窃窃私语的聊天等待。
“陛下上朝~”
随着小黄门一声通传,略微嘈杂的朝堂之上瞬间便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就看见皇帝在几位太监的簇拥下从后堂而入,而令所有人惊讶的事,皇帝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公服的老头儿。
“崇国公?”朝堂之上微微一震骚动惊呼。
“崇国公暂且在丁丞相后列班!”赵昀大袖一摆在龙椅上坐下来。
“老臣遵旨!”吴潜行礼走下来,微微与丁大全和程元凤等人点头拱手之后站在了丁大全后面,而原来排在丁大全后面的一群官员被人插队,不得不如同蜈蚣一般来回蠕动一阵之后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