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潜的突然到来,而且还直接就插队站在了丁大全后面,这里本来是一群参知政事的位置,因此通过皇帝这随便一句,吴潜回京之后的位置定然不会太低,至少也是一个参知政事或者是枢密副使等职务。
不过惊讶归惊讶,但实际上吴潜要回京的消息早已在京师流传开来。
而且吴潜上奏的两道奏书也早已在朝堂披露出来。
有人在佩服吴潜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嗤之以鼻,认为是吴潜想借机发挥想再次当宰相。
但不管怎么说,吴潜的身份和爵位都摆在明处,光是一个从一品的开国公都会将站在朝堂之上大部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眼下朝堂之上除他之外,就只有丁大全和程元凤两个正一品而已。
其实在宋朝,官员的品阶已经名存实亡了,只是一个领工资的级别,因为宋朝当官和别的朝代都不一样,当官了有工资,但不一定有职务,许多都是只拿工资不干活儿,而官职分离导致的就是品阶只能代表你的地位,并不代表你的权势。
二品基本上就是职务官员能够爬到的最高品阶了。
再往上的从一品和正一品除开左右丞相和枢密使之外都是加官,比如三公和三师中的司徒、司空、司马和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等职都是正一品,这些官职都是虚职,并无实权,死后可能会被追封王爵。
而像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太子太傅、嗣王、郡王、国公等为从一品。
无论是正一品还是从一品,若是当不上丞相或者枢密使,大部分都是挂了以后追封的,连工资都不用发。
因此即便是吴潜插队站在了丁大全后面,被挤后退的一群执政官员也不敢有什么埋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因为所有的参知政事这些副相,最高也就正二品。
像丁大全,从品级和职务上来说要比吴潜高,但在爵位上又差了一截,吴潜是国公,而丁大全只不过是一个郡公,若是一些重要场合,吴潜站他前面他同样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等朝堂之上慢慢安静下来之后,还没来得急等身边的太监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口号,赵昀自己先开口了。
“诸位爱卿,蒙古入侵,四川和荆山两路军务紧急,若有紧急军报可先奏来!”
朝堂之上一阵安静,丁大全站出来拱手说:“回陛下,昨日和今日尚无军报传来!”
皇帝微微点头之后转头看向吴潜,“前些日崇国公上书分析蒙古大军形势,句句切中要害,后又上书请调前线亲自与蒙古人作战,崇国公如此忠心体国,令朕感动,特意召崇国公进京商讨军务,方才朕与崇国公在垂拱殿商讨一番,崇国公再提一个大胆推测,此次蒙古入侵,不是两路,而是三路!”
“三路?”
“第三路在何处?”
“是啊,目前军报通传,只有蒙哥亲自率领的十万精锐进攻四川,还有塔察尔的东路进攻荆山?”
“正是,这第三路到底在何方?”
皇帝话音未落,朝堂之上随即响起一阵骚动和讨论。
“崇国公,不知陛下所说的第三路蒙军眼下在何处,您何不说出来与我等解惑?”丁大全转过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吴潜。
“正是,还请崇国公解惑!”平日逢迎丁大全的一群官员都异口同声的开口。
“既然诸位爱卿都不知道,那就请崇国公再解释一遍吧!”赵昀摆手。
“臣遵旨!”吴潜站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展开对着丁大全和程元凤还有几位参知政事。
“诸位请看,这便是我对蒙军当前进攻势态的推测,西路是蒙哥率领的十万大军,东路是塔察尔率领的五万大军,还有一路是攻占大理的蒙军,老夫推测他们会绕道贵州和广南西路从越城岭方向突破攻击沅潭诸州……”
这张图纸是吴潜根据赵颀那张粗略的地图重新绘制的,因此地图上标注的各处州府县城和驻军更加清晰,对蒙军三路大军的进攻方向也用箭头画的更加明确。
因此在吴潜的指点和解释下,围过来观看的一群官员几乎一眼就能看的清晰明白。
“诸位同僚,蒙军这次三路大军同时进攻,目的就是将我大宋一口吞下,而根据我的推测,这次抵抗蒙古的最重要的位置并非荆襄,而是鄂州……”
“鄂州?”一群看着地图的官员全都面面相觑。
“崇国公,你说蒙古人主攻的目标是鄂州,但鄂州无论距离荆山还是四川都很远,至于你说的第三路蒙军眼下还毫无动静,若是朝堂按照你的推测进行部署防御,将重兵屯于鄂州,定然会造成两淮和荆襄兵力空虚,一旦蒙古人不进攻鄂州,那么此后造成的局面谁能负责?”丁大全很不屑的说。
“是啊,崇国公,您这个推测看起来有些牵强,若是蒙哥攻下四川,必然会出兵攻打陕州和荆州,然后围困襄阳,而塔察尔这一路蒙军,在我看来不过是佯攻而已,只为牵制两淮的兵力,以此减小对荆襄一线的支持!”有人附和说。
就连一贯与吴潜关系很好的程元凤都疑惑不解的低声说:“履斋,你这推断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吴潜满脸忧色的摇头说:“我知道诸位并不太相信,但我以为这个推测才是最准确的,蒙古人来势汹汹,妄图一鼓作气吞并我大宋,而眼下我大宋的格局诸位都知道,岭南诸地贫瘠,而淮北早已陷落,淮南因为蒙古人年年袭扰也民生荒废,如今只剩下江南之地还算富庶,也是我们征税征粮的主要区域,而鄂州就是江南大门,一旦鄂州失守,南方再无任何屏障,蒙军可以长驱直入进逼临安……”
“老夫一把老骨头了,本来在庆元府也过的逍遥自在,若是没有半分把握岂会上书自请羞辱,本来我很想与诸位打一个赌,最迟明年开春,蒙军必然大举进犯鄂州,但军国大事非是儿戏,因此以国运为赌注,老夫赌不起,诸位也赌不起,此次得陛下召唤入京,我希望能去调任荆襄或者四川与蒙军作战,不过陛下怜惜我年岁已高,而我也的确有些担心身体出现意外耽误了军务和战事,因此我自请调往鄂州驻守,还请陛下应允!”吴潜说完对着赵昀拱手。
赵昀看着丁大全:“丁丞相以为如何?”
丁大全在心中思忖片刻之后说:“陛下,崇国公的推测微臣不敢苟同,眼下前线吃紧,粮草军械军饷都必须优先运往四川和荆山两处,崇国公想去鄂州微臣不反对,但微臣以为,朝廷不能向鄂州增兵,同时也没有多余的粮草军械和军饷供应!”
“左相说的不错,眼下前线军情紧急,一切运转都以四川和荆山两线为主,其他地方的供应只能削减或者延后!”有计省官员站出来顶帖。
“是啊,如今财政运转困难,军饷筹措不及会导致前线将士士气低落,实在没有多余的财力去供应鄂州!”
“正是,蒙古人的进攻刚刚开始,驻守大理的蒙军也毫无动静,若是大张旗鼓的去布防鄂州削弱前线供应,怕是正中蒙古人下怀!”
“崇国公怕是有些老糊涂了!”
丁大全说完之后,朝堂之上一阵的窃窃私语,大部分都是怀疑吴潜的推测,其中许多明确表示反对。
吴潜瞬间脸色难看至极。
“崇国公的推测朕还是觉得很有道理,但就像诸位爱卿所说,蒙古人来势汹汹,前线战事紧张,朕也以为不能轻易分兵,鄂州之事稍后再议,崇国公就留在京师,暂签枢密院事,为抵抗蒙古人的进攻出谋划策!”
“陛下……”吴潜噗通就跪在朝堂之上,“陛下,老臣并非危言耸听,鄂州布防千万不能松懈啊,还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