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明艳与轻浮〈二〉
看着那学着她刚才的神情语气的吴凯唯，她心中对他的反感又再上升了一个高度。她强自压下了心头的反感，唇畔的笑意越发的惑人，手下的力度却是不减，她慢慢地对他说道：「你觉得呢？」语尾微微拖长，语气比之刚才更添了几分娇柔。
听罢，吴凯唯的笑容逐渐扩大，眸中的兴味渐深，又将右手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感觉到手臂上那加重了力道，梓聿的左手也没有示弱，亦随之加重了力道。吴凯唯眸中除了那浓浓的兴味之外，没有再泄露其他的情绪。莫非，他对她的试探不只是因为怀疑这般简单？
即便是刚才那个想要跟梓聿搭诎的男子，到了这一刻，也不会怀疑他们。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两心相悦的情侣，正旁若无人地凝视着对方。寥寥可数的客人中，有几个因为二人亲昵的站姿而向这边张望过几遍，他们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太久，彷佛在咖啡厅之中，这样的逸事只属平平无奇。
吴凯唯和梓聿二人都专注在这一场对峙之中，他们的身边似是张开了一道无形的结界，将身处於咖啡厅内的其他人等都排除在外。恍若唯有那探戈舞曲的乐声能够穿透那道结界，让悠扬的音符不受阻碍地飘进他们的耳中。
吴凯唯似乎没有再次开口的意思。
受到乐声的提醒，梓聿才发现原来她离开了那靠着落地玻璃的位置不过片刻，那探戈舞曲还在播放着前半段。
她脸上保持着一贯的愉悦模样，她并不喜欢以这样的姿势与吴凯唯对峙，但是她必须忍耐。她的任务是接近他，如果他对她真的只有怀疑，她有的是办法将那些怀疑逐一消除。毕竟，怀疑也不过是怀疑而已。
像是察觉到她心中的不耐似的，吴凯唯的脚下开始有所动作，这显然是对她的进一步试探。由於吴凯唯接连几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使两人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以至於他一旦有所动作，她即使不看不听也能感觉得到。
他的右脚向后退了一步，复又向前划了个半圆，似是要回到原点。这个缓慢的动作好像没有什么攻击性，可是她明白吴凯唯此时的每一个动作都绝对不会是毫无意义的。不难想象，他是准备击向她的左脚脚踝，若她穿的是平底鞋的话自是对此无所畏惧，偏生她穿的是六吋高的小跟高跟鞋，这一击的杀伤力自然是不言而喻。
她的身体向右倾侧，左脚微微往后退了小半步。这时，她利用了二人上半身互相牵绊的制肘，让吴凯唯的身体也随之往同一个方向倾去，令他右脚的轨迹偏移，错失目标。同时，借着脚下的动作拉开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
吴凯唯知道她有意拉开两者之间的距离，微一扬眉，左脚往前一踏，欲重施故技。这一次和刚才不同，他注意着自己的重心，同时也像她般利用互相牵绊的制肘来将她的上半身定住。
看来他是想测试一下，她刚才的动作是不是只是侥幸这般简单。
她的右脚往左一踏，腰身一旋，便化去了他的攻势。那一袭淡灰色的裙摆随着她舞动的身姿散开丶飘摇，荡漾着别样的风韵。
吴凯唯见状，眸中的兴味更浓，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的张扬，不知道在心盘算着什麽。
梓聿没有松开抓住他的手，而他也没有松开她的。随着两人脚下的动作，四只手相制相依。
在这诺大却冷清的咖啡厅之中，他们二人翩然的身影与那探戈舞曲相结合，让他们的动作未见突兀，并不引人注目。
她知道她不应再加深他的怀疑，她却不打算吃闷亏。她不认为生生受了他一击，他心中的怀疑便能尽数随之而去。
她笑容微敛，等待着吴凯唯的下一个考验。
或许是因着她接连两次躲开了他的攻势，吴凯唯加快了脚下的动作。
他的右脚微微提起击向梓聿左边的小腿内侧，她的左腿往左轻轻踏了一步避过。他一直保持在同一度的的右脚稍稍改变了方向，将攻势转向梓聿的右边小腿内侧，她及时提起右腿躲开。借着他提起右腿的时机，将右腿斜斜绕过他右边身侧，放到他身后的位置，让他的攻势稍缓。
她暂时没有反攻的打算，或许这是一个于事无补的想法，她不过再因为脚下的互动而加深他对她的怀疑。
吴凯唯左脚往后一踏，将自己的重心全放到左脚之上，用将右脚扫向梓聿的双腿。
若说前几次的攻势都是不着痕迹的，那么这一次他便算是明目张胆的向梓聿发出攻击。这说明了这一次他必定要探清她的虚实。
他们两人专注于脚下的斗法，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四只手早已失去了互相制约的功用，只是徒然的留在原处。
吴凯唯没有让她有停下来的机会，她刚避开他的攻势，他的身体立刻便往左一倾，右脚自她左方身侧绕到她的后方，想从后将她绊倒。
梓聿以双方都没有松开的手，借力提起了自己的身体，险险的化去他这毫不掩藏的攻击。
她感觉到吴凯唯的攻势越发凌厉，没有反攻的她在应付的时候也越发吃力，看来他对她绝对不止是怀疑那么简单。她收起只守不攻的心思，开始在应付着吴凯唯脚下的动作的同时，作出反攻。
双脚甫一着地，她便提起左膝直冲吴凯唯的腹部。
吴凯唯对她突如其来的反攻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从容地用左脚打横拉开了一个弓步，便顺势拨开了她带劲而来的左脚，让她的脚裸轻勾在他的大腿之上。
她没有料到吴凯唯会就这样轻易的解开了她的攻势，却也没有打算与他就这样僵持下去。吴凯唯的左脚刚刚定住，她立刻便把重心移到吴凯唯的大腿上，快速的把右脚提起搭在左脚之上，轻轻一滑，双腿便在吴凯唯的脚后重新着地。
吴凯唯显然没有料到她还有此一着，而她看着二人还没有放开的双手，本以为双方之间的动作会因此稍稍推迟，不想吴凯唯的身子旋了旋，他的双脚又回到她的前方。
她总感觉吴凯唯脚下的动作处处透着熟悉，这到底是事有凑巧，还是……？
吴凯唯的双脚没有让她继续专注思考，他才刚重新站定便又再开始向她发起攻势。吴凯唯的右脚插入梓聿的腿间，企图击向她的左脚后方，她的左脚一踼一摆，下半身随之向右旋了半圈，左脚从后方击向先前吴凯唯欲行攻击的右脚。
他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似的，没有让她那散开的裙摆恍了眼。他学着她将左脚往后一摆，化去她的攻势的同时，欲借旋转之势击向她的右脚。
吴凯唯脚下凌厉的动作并没有打断她的思绪。随着两人脚下节奏越来越明快的动作，她脑海中的重重迷雾逐渐散去，变得恬然开朗。她忽尔明白他对她的怀疑从何而来。
现在，她需要为心中的假设求证。
她的左手在动作之间不着痕迹的抚上他的肩膀，也许是因为他过于专注于脚下的动作，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弄清她的意图，他对她的这一个动作彷佛没有丝毫防备。
她的右脚在动作之间插入吴凯唯的双腿之间，假意击向吴凯唯的右脚小腿。吴凯唯见状真的将右脚往后一踏避开了她的攻击，不承想她的脚轻轻改变方向，转而击向他的左脚小腿。
为了避开梓聿击向他左脚小腿的右脚，吴凯唯的左脚向后一摆，领着梓聿旋了一圈。
她随着这一次旋转，状似不经意的将身躯倚在吴凯唯的身上，同时借机加重了左手的力度。也许他并没有想到，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左手手掌没有如她所料般探出什么异样。
但见吴凯唯双眉难以察觉的皱了皱，眼神深处带着隐忍，让他脸上原来悠然的表情变得有点诡异。
她一直悬着的心逐渐放松下来，脸上那愉悦的表情随之变得越发的自然，没有了早前的生硬。这样一来，她的左手虽然没有从他身上探出什么异样，他这个诡异的表情却刚好足够印证她心中的推测。
这人是昨天夜里的那个人！
一样的腿法丶一样的攻击节奏，还有那一样的伤处，从他的怀疑看来，这些巧合绝对不仅仅只是巧合。
昨天晚上，和她互搏的人受了那样的枪伤，她料定即使那人也有着快速复原的注射剂，也根本没有足够的休息来让他的伤处得以复原。
快速恢复的注射剂有一个缺点，就是在注射之后必须有足够的时间休息才能真正加倍的发挥作用。所受的伤越重，便需要越长的休息时间。这也是她在昨天夜里把握每一分丶每一秒休息时间的原因。
吴凯唯没有因为肩上的疼痛分散了注意力，他对梓聿的攻势没有因此而放缓，
他的身子随着那一次旋转之后还多旋转了半圈，把左脚搁在身后，准备从另一方击向梓聿的左脚。
梓聿暗自庆幸为了结识他而做了不少社交练习，从中她勉强掌握了各种社交舞的舞步。她把脚下的动作放柔，不复刚才的凌厉，将各种记忆中的舞步加入了脚下的步法之中，轻巧的避过吴凯唯一次又一次的攻势。
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她飞转的心思没有因为自己的推测得到证实而和缓下来。她复又想到若吴凯唯便是昨天晚上和她互搏的人，那么他便一定和吕颂明脱不了关系。而从他主动替她解围这一个举动看来，恐怕他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别追了，我知道她是谁……」思付间，脑海中又再飘过吴凯唯昨天说过的话。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指的是这一个。
他对她的种种试探却又告诉她，他其实并未真正肯定她便是昨夜夜探村屋的人。幸而她不像他，她没有在互搏时只用脚的习惯，因此即便他一再的试探，她也不担心他会在攻守之间将她认出来。
她的心情越发的和悦起来，在应付吴凯唯的攻势时也渐渐变得得心应手，越发的轻松起来。因为心中对吴凯唯试探她的起因早已了然于心，便再也没有生出反攻的意思，双腿和吴凯唯那带着劲风而来的双脚玩起捉迷藏来，追逐不休，将主导权重新掌握在手中。
吴凯唯见状，脚下的攻势渐渐和缓下来，唇边张扬的笑意变得瞬昧不明，他搁在梓聿腰上右手猛地收紧，将她的身子揽向他，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我还真想不到你的舞技如此精湛！」话语间的态度意味不明，彷佛**间的耳语。
她笑而不答，身子往后一仰，避开那拂过她耳廓的**气息和那惑人却毫不张扬的古龙水味道。
此时，旁人看来，他们俩的身姿如同正在跳着优美的阿根廷探戈一般。
他们身体之间的互动渐渐引起咖啡厅其他客人的注意，吴凯唯和她双方都察觉得到。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即有默契的放开对方，和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那萦绕在她鼻间的古龙水味道也随之消失无踪。
同一时间，那一探戈舞曲戛然而止。
吴凯唯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她，随后本已有些紧绷的五官渐渐放松，唇边有浅浅的笑意漾开。
看着他这一副表情，梓聿心中漏跳了一拍，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那念头却又一瞬即逝，留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