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一旦被割裂,便再也没有了愈合的趋势。
漠河全身浴血,单手执剑站立于被鲜血染红的湖水之中,淡然得仿佛自己并非一个重伤濒死之人。
胸口不再有鲜血涌出,若是此时潘慧触碰到漠河,一定会发现这个男人浑身冰冷得好似北极冰原的万年冰魄,不仅没有一丝温热,还冰冷刺骨。
漠河没有告诉潘慧,他会死,只要凌云剑毁,他便会彻底消亡。
剑灵并非不能独活,并非不能成为其他器灵,只是他已经选择了一次投胎,便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潘慧不知道,所以她选择了相信,相信漠河真的不会死。
刑真如也不知道,所以他不敢贸然动手。作为一个妄图制霸七界的人,他不可能在没有找出漠河致命弱点时贸然出手。
然而,刑真如此时更在意的是漠河方才说的那句话。
是故意拖延时间,是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也好。刑真如不得不承认,漠河这句话的确让他很想知道答案。
于是,他喝止了所有血奴,死死盯住漠河,道:“你似乎……知道得挺多。”
连通道入口的确切位置和北极冰原那只情魔都知道得如此清楚,刑真如有理由相信,漠[无][错]m.河不一定是在故意诳他。
果然,漠河轻轻一笑,娓娓道来:“任何修仙之人都会忆起一些前世的片段,并非是为了让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过是为了方便他们再续前缘。你不觉得奇怪么?你应该从来就不清楚前世的事情吧!无论是午夜梦回还是偶尔失神的一刹那,都完全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对吧!”
刑真如蹙眉,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却也等于是在默认了漠河的说法。
漠河缓缓将手中重剑插入胸口的那个空洞之中,当着刑真如的面,一寸一寸插进去,口中继续着未说完的话:“人有三魂七魄,转世之时,但凡失了一魂一魄,都会不完整,不是丢失记忆,便是成为痴傻之人。魔却不同,魔只有善念与恶念。能入轮回的只有善念,恶念要么被消灭,要么被封印。你,不过是血魔那缕转世轮回的善念,一旦与恶念相容,便会重新变为一个完整的血魔。只不过到最后是善念控制了你还是被恶念夺走了神识,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番话说完,原本半尺宽、四尺长的中间也完全没入漠河胸口,彻底没了踪迹,原本空洞的胸膛被填满,若非离得近,潘慧根本察觉不了那里的肤色跟别处不一样。
在月光之下,漠河胸口呈现出一片荧光,似冰似铁的光泽在昭示着这里真的存在着一颗不一样的心脏。
没错。漠河的胸膛之中重新出现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比从前的更苍劲有力,也更坚韧不摧。
他终于成功与凌云中间合而为一。从现在开始,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剑灵,而是重新融入重剑的剑魂!
剑既是他,他既是剑!
再无分别!
刑真如此时却完全沉浸在漠河带来的信息之中,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血魔……善念……轮回……
所以,他与血魔的相遇根本就是必然。
所以,所有的一切从他决定算计潘慧开始,便已经走向了他根本就不可能控制的方向,并且到最后被吞噬的还极其可能是他自己的意识!
没错。
刑真如根本不觉得血魔就是他,而他却是血魔的一部分,他要强行将血魔全部融合,剩下只会是一个结果。
他将彻底丧失自己的意识,最后变回一个真正的血魔。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世上再也不存在刑真如,也不存在那个曾经被封印的血魔,回到所有人面前的将会是魔界曾经的至尊霸主——血魔!
而这,是刑真如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情况!
他可不想等最后得到整个天下,乃至于整个七界的竟然是曾经的血魔,而他,早已作为血魔的善念沦为血魔的一部分,甚至连记忆都不再拥有,也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彻底消失。
“你……还知道什么?”刑真如此时已经不去在意漠河与中间凌云融合的事情,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结局。
漠河笑得很是张扬:“我为何要告诉你?反正,你是一定会消失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你能挣扎到几时?”
“那我就先杀了你!”
刑真如一掌之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漫天魔气全部汇聚在他这一掌之中,竟是全然没有顾忌站在漠河身旁的潘慧,就这么一掌拍了下去。
漠河反手将潘慧推开丈远,长身而起,人与半空之中化为一柄重剑,迎着刑真如掌风而去。
凌云重剑,曾经在谢随心手中所向披靡的无锋之剑,曾经给莫名阁带去不朽神话的守护之剑,这一次,带着自己的意识迎向了已经彻底魔化的刑真如。
漆黑的魔气,纯黑的重剑,在半空之中相遇,电光火石之间,只有千钧的压迫让周围一切开始慢慢崩塌。
原本已经残破不堪的御花园,此时已经加速灰败成了焦土,碧波粼粼的人工湖在不断下降,待潘慧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踩在了淤泥之中,从前满是碧荷的人工湖变成了一个泥潭,而湖中的莲荷也已是灰烬。
潘慧眉心深深蹙起,只觉得从丹田到神识,没有一处是不疼的。然而,她还是强打着精神看向空中,因为她实在放心不下漠河。
黑夜中,一人一剑来往穿梭,还不时有碎片落下。
那是重剑凌云的碎片,纯黑之中夹杂着金色纹理,让潘慧一颗心全部提在了嗓子眼。
良久,一把残破碎裂的剑从空中急速坠下,重重砸在已经被魔气薰成龟裂的泥土上,瞬间变回了人形,全身浴血,体无完肤,只有一双眼依旧神采飞扬。
潘慧惊呼一声,扑上前去,完全不顾及从空中一并落下的还有刑真如催命的一掌,直接一口血喷薄而出,人软软瘫在了漠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