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红妆铺面了整条主街,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延绵半个白城,护卫队开道,内务府总管率领属官负责迎娶新人。
人潮拥挤,百姓纷纷攒动围观,这阵仗不比送妆礼差了多少,如今这些普通百姓想起来亦是咂舌,不愧是大冢宰,那妆奁马车竟真真从清晨一直走到了黄昏,这场奢华富贵的皇室大婚,似乎早已注定。
大冢宰府上,红艳艳的喜字贴在房门上,窗牖上,十锦屉盒上;红釉西番莲纹双耳罐中,五色糕点寓意五子登科,床铺上喜红绸缎罗敷面里,多子多孙刺绣图象征子嗣绵延。
一身嫁娶红袍,含真素手抚过袖口的缎面,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如意高髻轻绾着,原本就美的容颜加上精致的妆容更显娇媚,可却无半分喜色。
“真儿,吉时到了。”说话的是含真的生母,大冢宰夫人,虽年近四十,却并不影响她的美丽,拿过一旁的喜帕,看着这自己疼爱了十多年的女儿,眼角却也不由一红。
“以后成了太子妃,且不能再如以前那般了。”
含真缓缓转过眸,看着自己的娘亲,久久才道:“母亲,女儿可否不嫁……”
“傻孩子,哪有女子能一直呆在家中的,殿下待你不错,你可不能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以为自家女儿舍不得,大冢宰夫人浅笑开口。
欲言又止,含真缓缓低过眸,浅声道:“女儿知晓了。”
端坐精致华丽的八抬大轿缓缓起身,花轿两边各有四对垂髫花童,每人手中执了湘妃竹篮,沿路将新鲜采摘的鲜红花瓣洒了漫天。
天近黄昏,浩浩荡荡的队伍,竟占了半条主街。
延钦殿是东宫的正殿,琉璃金瓦,飞檐斗拱,巧夺天工,四周以四大偏殿围供,中间以清池水道连接,花束环绕,丝竹鼓乐,清波浩淼。
内殿,宾客早已满座,就连应邀而来的君挽琰亦早早来了此处,随意的坐在精致的专椅之上,眼眸半磕,内殿很是热闹,却似乎与他并无关系。
而对面,一人的视线却并未从君挽琰的身上离开,此人不过三十岁模样,一袭精致青衣正襟危坐,嘴角饶有兴致的微微上扬,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此人正是帝厄的使臣,闻越。
此时此刻,正殿声势图然已起,满朝文武大半临席,其他殿阁也是热闹非凡,就在这时,正殿突然有人吹角报奏:“二王子驾到!”
人声轰然,整座方杜大殿之中宾客无不争相翘首观望,官员都知这二王子亦在前些日子的宫宴中毒,至于何人所为自是不言而喻,而今日,却还是来了。鼓乐喧天,歌舞大盛,乐师们齐奏迎宾曲,编钟齐鸣,乐曲悠扬。
赫连哲随着引路的宫人走向早已安排好的坐席,还未落座,便听一声音道:“传闻二王子体虚,却未想今日来的这么早。”
赫连哲缓缓转眸,看着眼前之人,便也知晓是帝厄使臣,传闻中最年轻的丞相。
“丞相说笑了,太子大婚,本王又怎敢来迟呢!”赫连哲的声音很轻,闻越却也是一愣,看来传闻是真的。
闻越还想说什么,却望见一宫人急促的脚步走过来,朝赫连哲低语了几句,虽戴着面具的容颜看不清神色,却也看出他略显错愕的动作,瞬间起身却也对一边的闻越道:“本王尚有些事处理,丞相请便。”
快步走出内殿,却也望见同样眉心蹙紧的赫连邑,两人并未说话,却也快步朝殿外走出去。
“究竟怎么回事?”刚走出殿外,赫连邑便喝道。
赫连哲不说话,却也眉心紧蹙的望着安德,他是父皇的御前公公,却在此时如此紧迫的找他们。
安德看似四平八稳,脚下却丝毫不缓,急向铭政殿而去,一边对赫连邑低声道:“奴才也不知为何,大冢宰忽然跑到铭政殿,神情有些不对,皇上亦要奴才出来,可里间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今日是太子大婚,奴才也怕出什么不妥的事,这才请太子王子来主持。”
赫连邑亦是恼怒。“舅舅这是要做什么,连他女儿婚事都要闹这些笑话!”
铭政殿
因是含真大喜之日,达奚鹄莱亦着上少穿的红色,墨兰图纹黑边袍,虽张扬却并不失沉稳,他蹙眉看着这先前宣他进来的人,道“不知皇上宣微臣前来有何事。”
今日是太子大婚,按理说他们现在并不应该在这里。
赫连启泽却并未答话,一袭明黄中衣外一件大裘轻披于身上,手握狼毫,刚落笔,却也是一阵猛力的咳嗽声。
“皇上……”达奚鹄莱亦蹙眉。“皇上龙体不适,先休息吧!”
久久,才止住咳嗽声,赫连启泽提笔缓缓落下,虚弱的声音这才响起。“达奚,你与朕,相识多久了?”
达奚鹄莱亦是一愣,随即才答道:“回皇上,微臣与皇上相识已有二十八年。”
“二十八年。”赫连启泽低声呢喃。“竟然这么久了。”
达奚鹄莱神情不变,却亦有不好的预感。“皇上,还是先休息吧!”
“这二十八年来,你我曾并肩驰骋,你曾说,只要朕还是这江山之主,你便是朕唯一可信赖的臣子,你可,还记得?”朦胧的眸子缓缓抬起,看着此时神色已变的达奚鹄莱。
“臣,不敢有一刻忘记。”
赫连启泽忽然浅笑。“可权利,相比这句承诺,太过微不足道。”
“皇上……”
“罢了,朕累了,你扶朕过去休息吧!”赫连启泽的声音越见虚弱,达奚鹄莱闻言,却也缓步上前,刚扶起那虚弱的身子,却被眼前的一幕愣住,错愕开口。“皇上……”
殷虹的血迹缓缓侵染那明黄的中衣,赫连启泽却并未在意,染血的手紧紧扣住达奚鹄莱的衣袖,浅笑道:“达奚,你陪朕了二十八年,握的这江山久了,你也,应该累了吧!”
达奚鹄莱惊呼,刚想推开面前的人,却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心下一急,猛然推开眼前的人,却不想正被推开大殿门的赫连邑和赫连哲看到这一切。
错愕愣在原处,而最先反应过来的安德一阵惊呼,猛然跑向那倒在血泊中的人。“皇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