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明白,他如果不瞒我,以我的心理素质和社会经验怕是会露出马脚,自然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把慕老爷子和他的同党一网打尽。
但情感和理智,从来都是两回事,所以我很难说清楚,我到底怪不怪他。
我的沉默,夜逾白也理解,他难得温和地对我笑了笑,说:“其实把你交给沈沉的时候,他和我立了军令状的,你出事,他是要拿沈家上下一百二十八口来陪葬。虽然在我眼里,沈家上下那一百二十八口连你的头发丝儿都比不上,可对沈沉而言,那是他的全部。”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随随便便是吗?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夜逾白说这些话的意思。
夜逾白看起来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年轻,光洁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皱纹。
而他那头银发,也依旧惹人注目。
可是我知道,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他并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头还疼吗?我唱摇篮曲给你听?”
夜逾白笑了笑,没有拒绝:“好,我很多天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于是,这一天,夜逾白在我的陪伴下,难得地陷入了沉眠。
这种毫无防备的睡姿,我想,除了在我面前,他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展露的。
途中,我去了洗手间一趟,不过离开片刻的时间,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噩梦,拧着眉,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直到我走到了他身边,又给他唱起了摇篮曲,他才又平静了下来。
呼吸渐缓之下,他唇角甚至勾起一抹如梦似幻的笑意来。
我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天,他在带我去看母亲那一屋子画像时,脸上的表情,好像也和此刻差不多。
我想,他应该是梦到我母亲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他唇角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我俯下身去,把耳朵凑近了他的嘴巴。
听到他说:“你看,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白’字,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果然,是梦到她了。
白芊芊,我还记得她的名字,被刻在了每一幅画像的画框上,一趣÷阁一划,都那样认真深刻。
夜逾白一觉就从头天早上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随他而来的亲信差点被吓坏了,再三确定他只是睡着了之后,这才放了心。
之后,顾衍也来了,看样子,是有事要找夜逾白商量。
我很自觉地准备避让,没想到,夜逾白却把我留了下来。
“以后有什么事,没必要瞒着丫头,就这样说吧。”
听了他这话,顾衍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恭恭敬敬地道:“慕听松那边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沈沉准备把他移交给警方。”
“嗯。”夜逾白点了点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有没有说,藏在他背后的人是谁?”
“这倒没有,那些和他一路的老家伙们,全部以他唯马首是瞻,我们逐个排查过,并没有可疑之处。”
“长老会那边呢,都控制住了?”
“是,枭在他们的水源里下了一种慢性毒,他们都眼巴巴地等着解药,不敢造次。”
话说到这里,夜逾白刚好喝完了手中的那一杯茶。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虚握着茶杯,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放下。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让沈沉找个机会潜入见月岛,逼宫吧。务必,要让足够多的人,见到我‘死透了’。”
我一听,彻底炸了:“什么意思?你是要让沈沉杀了你吗?夜逾白,我不准!”
我不管,我好不容易有了个亲爹,他好不容易没像一开始那么讨厌了,我刚刚准备以后要和他好好相处,尽可能陪伴他走完剩下的人生,他怎么能说死就死了!
夜逾白可能是没预料到我的情绪会这么激动,看向我时的眼神之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一旁,顾衍也显然被吓到了,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夜逾白伸手拦下。
“我今年已经五十了,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不如死得其所。”
我真的是很讨厌,他们一个两个都把自己的命看得如此不重要的样子!
慕九言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我倏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如果他不是我爸,我还真想直接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行给提溜起来。
“你怎么知道!不努力一下,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你没几年好活了?就算是……就算是为了我,你好好的,活下来,哪怕是多陪我几年,行不行?”
说着说着,我感觉我眼睛就传来一阵刺痛感,该是要哭了。
夜逾白听了,忽然就笑了。
“小丫头,你这是在求我呢?可你这求人的态度不对啊,来,叫一声好听的,我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叫什么?老夜?”
我抹着泪瞪着他,如果他是想我喊他爸,真的很抱歉,对着他这张年轻的脸,我真的叫不出来!
夜逾白见我这样,忽然像是泄了气,整个人就瘫在了沙发上,带着那么点撒泼耍赖的意思。
“唉……年纪大了,连女儿都管不住了,让叫一声爸都这么难。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再多活多少年都没什么意思……”
我知道的,夜逾白这是存心说给我听的。
可我呢,还就真心软了,因为我知道,他说的也不全算是假的。
我们谁都不知道,他还能活几年。
于是,我咕哝着,以极快的语速叫了他一声“爸”,他听了,高兴极了,当时就把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颗血红的珠子送给了我。
“拿着,你奶奶家的传家宝,本来要送给你妈的,也没来得及送,现在就送给你了。”
我手里捏着那颗珠子,心潮澎湃,我知道,他把这颗珠子送给我,代表着什么。
“那……沈沉那边的事……”
我还心心念念着,他计划让沈沉上见月岛逼宫杀他的事,我怕他疯起来真的就什么也不顾了。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发顶:“说你傻还真傻呢?做戏给别人看的,我保证,我会毫发无伤地回来见你的。哦,还有那个叫慕存希的臭小子,等我下次来,也一并帮你给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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