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眼见圣教士兵忙忙碌碌,搬箱取桶,吆喝不停,负责炊事计程车兵一会取酒水,一会拿出猎来的野兔、羊肉、麻花、切糕、和一些清真面食,跟着队伍向洞外而出。众人脸上无一不露喜色,有的人已在低声吟唱,有的人则在高谈阔论,足见快活之景。
袁昊持着墨竹小姐的书信,交予比恩,告知二人要参加新月庆宴一事,比恩想了一会,便一口答允下来,派了两名士兵,左右相随,美其名曰,照料二人,实则是监视袁昊二人,有无古怪举动。
睽违数日来到洞外,抬头望天,眼见无边无涯的天际染成橘红一片,夕阳勘勘西落,最后消逝在地平线,要过不久,转而繁星当中,夜色沉沉,搭建起的营火劈啪作响,火光幽幽,罩得众人浑身红红火火。
就在这时,忽听营火不远传来欢歌欢舞的声响。多数圣教士兵听到歌声,纷纷喜出望外,讚颂「法则」,放下手边杂物,奔到一块,团团围圈,又跳又唱又舞的。
袁昊瞧得这副奇景,以为这便是西域人的常态,当下大感有趣,不由多看那些士兵的舞步。
墨竹小姐时时关注他的反应,笑脸盈盈,领他来到炊事的地方,取些辣羊肉、切糕品尝,边是说些女孩人家的私密事。闹得袁昊脸上一黑,想说甚么却又说之不得,只得连连称是,佯装回答。那二名士兵听了一两句,似乎颇感失礼,便退了开,只远远盯着二人。
墨竹小姐歎了口气,低声道:「总算走啦,袁儿妹妹,我和你说,圣教当中,有好一部分人是回民。回民心思真挚善良,这新月庆日,便是自回民习俗的新月之日而来。他们会在这日,载歌载舞,以歌舞讚颂真神,只是碍于身在中原,如今不敢盛大举办。」
袁昊眉头一挑,心思善良?忆起曲宁笙一事,胸中气愤,寻思:「他们要是真善良,哪里会杀了一名弱女子?他们要是真纯洁,又岂会为了钱财,捉着妳不放。妳将他们视为善良,他们可把妳当摇钱树。」
墨竹小姐会意他眼神之意,续而低道:「我可不是说笑的,回族天性单纯,悲天悯人,否则哪里会让你东跑西窜的?老实和你说,这支潜入中原的圣教兵团,大多都是回民,其馀则是圣教派下来领头的,因此诸多决策,均是那些领头发号施令,那些回民士兵,只是遵从罢了。」
她这话说着,头往后一探,袁昊循着她目光,跟着望去,目光所及,却见那两名看守自己和墨竹小姐的圣教士兵。
袁昊问:「那二人怎地了?」
墨竹小姐道:「你瞧他们发色,再瞧瞧他们眼睹,又金又碧,身材又高又壮,而且对新月庆神,多不上心,是不是?」
经墨竹小姐这么一提,袁昊这才反应过来,仔仔细细瞧着那二名士兵,发觉他们果真如她所说,只见那两名士兵金发碧眼,鼻头高挺,身形较为健硕,且神态轻蔑,时不时冷笑几声,看也不看那些回族士兵,显然大是不屑。
袁昊小声道:「那两人不是回民!」
墨竹小姐点点头,道:「不错,西域何其广大,圣教内部,不单单只有回族。正如武律道盟,也是由多个门派共盟而成。他们圣教,理应如此。」她指着另一方向,道:「瞧呀!那比恩队长和几名士兵,同样离得老远。」
袁昊见去,果见见比恩和几名士兵成群结伴,离得有些距离,谈笑饮酒,没有靠近那些回族士兵。就是有回族士兵邀约比恩共舞,他也是笑着谢过,尔后婉拒。
就在此时,袁昊只感有只温润玉手捉住自己右手,几根指头深入掌心,塞了一小团东西。他不明所以,低头一看,却是一小包纸团。他往旁瞟去,墨竹小姐莞尔一笑,小心翼翼指着纸团,轻轻摇头。
袁昊一头雾水,不知对方是甚么意思,忽地想起逃亡一事,登时惊觉过来,假意吃了几口羊肉、切糕,这回仔仔细系瞧去那纸团,只见里头包好白色粉末,正欲低头要闻,却被墨竹小姐拉着阻止。
「别乱闻,这是迷魂散,等等渗入酒水当中,想办法让他们喝下肚。」墨竹小姐低声道。
袁昊眨眨眼,道:「甚么是迷魂散?」
「你不知道?」墨竹小姐有些意外道。见袁昊摇头,神情自然,确如不知,当感新奇,忖道:「迷魂散这等东西,在江湖道上可不少见。他年纪比我小,出门在外,更得小心谨慎,难道家中长辈都没告诉他?」
她沉吟片刻,才道:「这……这是江湖道上很不好的东西,这东西只要服下肚,常人和低境界的武者,都会受药力影响,失了知觉,一觉不醒。非到万不得已之际,最好不要使用。」
袁昊自小玩惯各类各式的黑招,惟独用药一招,岛上大人始终不肯教这项技艺,因此他并不晓得这迷魂散是做甚么用,只觉这名字甚是骇人。他应声点头,就见墨竹小姐满脸娇笑,叫唤一声,朝比恩信步而去。
比恩循声回头,见来人身穿黑白相兼的襦裙大袖,美眸慧黠,面容尚有几分稚气,却不是朝思暮想的墨竹小姐,又是何人?
当下喜上眉梢,神态大悦,又听她语调温温婉婉,如出谷黄莺,沁人心脾,不似平常冰冷刺骨,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大脸一红,恭恭敬敬聊上几句。
回族士兵、或其馀圣教士兵,连同那两名看守袁昊计程车兵,见此情状,各各都是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忍不住好奇偷听。尤其跟着比恩作战多年的圣教士兵,都晓得比恩队长年纪轻轻,平时带兵作战,总是沉稳如山,绝不会露出半点慌乱之色,惟有在墨竹小姐面前,他才会慌了手脚。
这墨竹小姐和比恩一事,在士兵口耳相传下,一传十,十传百,已是所有士兵都晓得比恩对墨竹小姐异常殷勤,可是墨竹小姐无论待谁都是冷峻无常,众人如何瞧不出郎是有情,妾却是无意?
此时墨竹小姐神态有异往昔,这亦是众圣教之人心底皆知,无人晓得她究竟想些甚么,又为何忽然嫣笑款款,温润相待。
眼见那些回族士兵舞也不跳,人都不动,只凝目观望墨竹小姐和比恩,袁昊虽不明所以,仍大喜过望,一溜烟跑到酒桶旁,不费半点功夫。他左右相望,确认无人,打开木盖,将粉末全数倒了进去,纸团一捏,扔往木丛,随手再拿几块切糕,忙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