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谷荣一时情急难免真情流露,这一声呵斥倒是让笑怡不知所措,脸色绯红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退开一箭之地,瞪着他:“我怎么做好似不关荣公子什么事吧?三日后,再和荣公子见个真章!”
笑怡带着赌气也不管桑谷荣脸色是否过得去,直接冲出了殿阁,三天之内从哪里弄这十万金呢?对于现在的她和商队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她步履匆匆,鹅卵石铺就的花园小径曲曲折折像是迷宫一样,笑怡一阵头昏脑涨,突然脚下一软不禁向前扑到,只觉胳膊一紧,黑衣怪人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将她稳稳扶住。
“随我来!”
笑怡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心头一阵酸楚,每一次都是他站在自己的身边,每一次彼此的距离都是那么遥远。黑衣怪人轻轻拉着笑怡冰冷的手,朝前走去,左右树影婆娑,影影绰绰别是一番风姿。
“刚刚荣公子怎样答复?”黑衣怪人似乎很关心,他先前早已说过,笑怡和有崇商队不宜在绿洲耽搁太久,没想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之前的一切打算都要泡汤了。
“他说三日后要我拿着十万金罚金赎逸公子出来,”笑怡轻轻叹了口气,“他明明知道现下的有崇商队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若是在进入大荒原之前兴许可能凑齐,但是现在的商队被困在绿洲,怎么可能呢?手里的钱都赔付了散商所剩无几!”
“我来想办法!”
“你说什么?”笑怡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她尽管不知道离莫是怎样被绿洲的人救起来,但有一点儿,她也看出来离莫只不过是绿洲古堡一个微乎其微的小小护院和打手而已,十万金?他怎么可能拿到手?
“我说你此去先回商队等候,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还是那句话。拿着钱赎出有崇逸后,尽快离开,或许……”黑衣怪人顿了顿,“或许已经迟了!”
“不可,”笑怡却想的是另一回事,“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你不可因为这个再犯什么险难?倘若再出什么事,我真的……”
“别说了,”黑衣怪人停下来看着笑怡明澈的眼眸,眼神里透出一股傲然之气。“你放心,我绝不会做什么下三滥的勾当,区区十万金岂能拦得住我?”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笑怡越说越说不清,她明白离莫一直都是个高傲的人,想当年为了自己大修水晶宫,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也确实是。区区的十万金难不倒他,自己怎么能怀疑到他会为了十万金杀人越货偷鸡摸狗呢?也当真小瞧他了,他可是曾经堂堂的地煞国少宗啊!
“别说了,快些走!”黑衣怪人突然加快了脚步,紧紧攥着笑怡的手从另一条更偏僻的路径折了过去,一直来到一处花树边。这片区域的花树自是与其他地方不同。盛开的花朵犹如丝丝缕缕的粉色棉絮,绕成了一个个大如云朵的模样,而且香气逼人。似乎太浓烈了些,笑怡感觉自己的鼻腔里充次了这样甜腻腻的芬芳,闻不到其他的味道,味觉一时有些凌乱。
“躲进去!”黑衣怪人将她拽进了花的云朵里,行为动作竟然有些慌张凌乱。
笑怡一看他紧张到如此地步也不敢托大。弓着身子紧挨着离莫的身体躲在花树后,透过花云的缝隙向外面看去。
天色明亮。花园里虫吟低鸣,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笑怡不禁回过头看着黑衣怪人,怀疑他是不是和自己在开玩笑。
黑衣怪人猛地将笑怡往自己怀里揽过去,笑怡不得不脑袋靠着他冷硬的胸膛,此时外面的道路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女人的绣花鞋踩着青石粒儿如秋后的风带着点点急躁和沙沙作响的悸动。
笑怡一阵好奇,究竟是谁来了?离莫竟然怕成这个样子?她偷偷望了出去,脸色微变,一团隐隐的红色血雾在半空中飘荡,血雾形成的飘带轻柔的缠在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身上,那女人背对着笑怡而立,长发如瀑直垂脚踝,竟是银色的头发,浑身也近乎赤裸,只在关键之处裹着一层类似于蟒蛇的皮甲,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洁白如玉又带着几分妖艳的青芒,这样的青芒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正待笑怡狐疑之心顿起之时,那女子对面缓缓走来一个人,轻轻跪在那女人面前,低眉顺眼好似一个奴仆,分明就是绿洲的当家主母媚娘!看到这一幕,笑怡差点儿惊叫出声,被黑衣怪人捂住了唇才没喊出来。
“属下叩见圣使!”媚娘显得很是诚惶诚恐,身上紫色纱衫的裙角拖在地上,带着点儿惧怕的哆嗦。
笑怡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渐渐挣脱了黑衣怪人粗糙的手掌,瞪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媚娘,极力屏住呼吸。令人惊讶的是,那个背对着花树的女人好似雕刻成的石头一动不动,一束青芒从她的脸上射出直接印在了媚娘的脑门上,媚娘更是匍匐在地,默默承受着那束青芒的刺入,不吭一声。
从笑怡这边看去,实在看不清楚那青芒究竟从那女子脸上的哪个部位射出,只觉得这场面实在是怪异,四周安静到连风声也嘶哑了起来。
黑衣怪人紧紧拽着笑怡的手臂,将她轻轻移到自己的怀里,笑怡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异乎寻常的剧烈,忙头靠在他胸前,渐渐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融入到这花树的安然里。
这样的等待真的很难熬,约莫半个时辰过后,那束刺眼的青芒才从媚娘的脑门上渐渐散去,媚娘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像是浑身虚脱了一样,又匍匐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谢圣使!”
“那件事办得怎样了?”那长发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好似灵泉叮咚,却又有一种魅惑的魔力。
“属下具已办妥,他们绝走不脱!”
“很好!此事若成!我主重重有赏!”
“谢主上挂念!”媚娘始终趴在冰冷的地上回话,不敢稍有逾越。恭敬到有些不像样子。
那女子似乎不愿意多说话,此时不出一声,身边的血红色雾带突然像一个快速旋转的陀螺转动起来,将那具美丽的背影渐渐绞碎,化成一道红色光芒消失在天际,树林里又归于平静。
媚娘这才小心的爬了起来,望向天际的眼神带着点儿心有余悸,随后步履匆匆而去。
过了很久,黑衣怪人才带着笑怡小心翼翼地离开花树,他拉着笑怡快步离开这丛偏僻的树荫小道。步履间有些急躁和不安。
“我送你离开绿洲,现在就走!”
“什么?!?”笑怡猛地止住步子,“我不能……”
“听着!”黑衣怪人的眼神在玄铁面具的印衬下寒冷异常。“你再也不能耽搁了!今天之后想走便再也走不脱了!”
“为什么?”笑怡实在搞不懂黑衣怪人的话。
“什么也别问!我自会让你的商队平安离开的!”
“那逸大哥怎么办?”笑怡头一次对黑衣怪人怒目而视,这样的无情感觉还真的很像几分离莫的狠辣做法。
“别管什么逸大哥!我只要你现在就离开!”黑衣怪人压抑着心中的惊慌和惧怕。
“开什么玩笑!?”笑怡不禁冷笑,“你知道逸大哥对于商队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如果放弃逸大哥而逼着商队和我马上离开绿洲,你以为第五琦他们会答应吗?况且,”她咬着唇。“我曾经对自己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对我好的人,逸大哥有恩于我,我不能放弃他,我也绝不会放弃他!”
黑衣怪人被笑怡的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沙哑着声音继续道:“昨夜他不也是劝你尽早带着商队离开吗?你这样固执莫不是违了他的一片好意吗?”
笑怡猛地抓住黑衣怪人的胳膊,他身上的衣袍带着几分粗糙如同他神秘的人一样:“你昨夜也在场对不对?”
黑衣怪人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懊恼自己的话多了些。
“你一定在那里。不然你怎么知晓逸大哥被带走时对我说的话?既然你在那里,以你的本事你一定知道究竟是谁陷害了有崇商队?你也一定知道那个卑鄙阴险的幕后小人是谁对不对?”
“……”黑衣怪人依然无语。
“呵!你不说话我也知道,陷害商队的人一定和你有莫大的干系!呵呵!我还傻乎乎的觉得这是离蓒捣的鬼呢?”
那黑衣怪人听到离蓒两个字,身体分明抖动了一下,这一点岂能瞒过笑怡。她伤感的看着黑衣怪人:“离莫,你还不承认吗?你也一定知道离蓒就在此地吧?我有时候很奇怪甚至很佩服你的忍耐力。你怎么可以面对自己的仇人能这么坦然自若?甚至面对和自己仇人相勾结的绿洲里的人也能如此的包容?”
“别说了!”黑衣怪人将笑怡的手甩开,“你既然决定救出有崇逸,我就一定会帮你的。”
“别岔开话题!”笑怡盯着他深邃的眸子,“告诉我,请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个桑谷荣和离蓒合起伙来寻有崇商队的麻烦?”
黑衣怪人不想和笑怡说下去,迈开大步试图离开,被笑怡拽着衣袖道:“你在逃避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媚娘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你也都认识是不是?你甚至……”
黑衣怪人猛地转身欺到笑怡身边,怒气勃然而出低吼道:“你想知道什么?”
笑怡看到他压抑的暴怒,不自觉的噤声。
“别以为自己很聪明,每一次都是自以为是!你想过没有?你每一次的自以为是都会让你身边的人万劫不复!”
笑怡哑然了,眼泪顺着脸颊倾泻而下,她想起了白城,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吞下了离蓒的假死药,当年的离莫绝不会输的一败涂地,也不会是今天这个看似人鬼不分的样子。
“对不起,我错了,”笑怡垂下头,泪珠一颗颗将地面的青石板洇出一团团斑驳。
黑衣怪人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笑怡被微风吹乱的秀发,轻轻拉起她的手离开。远处桑谷荣的殿阁银角渐渐隐没在花树之中,笑怡闻着左右两边的浓浓花香,看着浮云般的云花飞散,心想如果没有这万般苦楚,没有这防不胜防的险恶阴谋,这样的花园绝对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