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萨帝国王城审判庭议会,由纠察院,仲裁院和庭审院组成,三个部门相辅相成,直接向皇帝陛下负责,纠察院依照帝国法规进行王城内外不管贵族或是平民的侦察、取证、逮捕、审问等活动,庭审院则对具体案件进行梳理,对提审的犯人进行系统化的审问,至于仲裁院,则对纠察院和庭审院提报的内容进行审查并做出最终判决。
攸然前日里听说攸诺出事后,他立刻赶到了审判庭议会,向纠察院举报了他弟弟行凶的事情,并非攸然大义灭亲,而是他思量再三的判断,如果纠察院先介入这次的事情,坦森公爵府上的私军便没有正当的理由将攸诺抓获,如果由庭审院裁断公正,那么攸诺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天一亮,纠察院的士兵便来将攸诺押赴审判庭议会,攸诺走出牢门,木然的跟着两个卫兵蹒跚的走着,默不作声,刺眼的阳光晒在他的头上,他低着头,眼中一片死灰。仅仅两天的牢狱生活,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却仿佛苍老了许多。
审判庭议会的大门轰然打开,旁听席上坐满了人,攸诺抬起了头,人群里有的各种各样的目光,同情,关切,敌视,幸灾乐祸,但唯独少了每次见到他都要给他苹果的费雯;泰勒。
“不知道费雯姐姐有没有事……”攸诺苦笑了一下,“好像我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担心别人,弄不好我小命不保呢。”
此时,他忽然又想到了当日那个可疑的占星师说的话。
“此番灾祸源于监牢,却远于他乡,大灾难必有大回报,此番不死,将来受益无穷。”
攸诺低头喃喃自语,半晌却坚定的抬起了头,眼中的颓废和不安完全消失了。
“庭审开始!肃静!”一个左脸颊带着一道伤疤的中年人用手中的木锤重重的敲击着桌面,整个庭审院鸦雀无声,只有攸诺缓缓走向大厅中央的声音,士兵将攸诺按坐在椅子上,将他双手锁在铁笼上。
庭审院法官劳伦特;皮特,正是此时坐在最高位置的那个伤疤中年人,他冷冷的环视着庭审院,直到万籁俱寂,他敲了一下锤子,朗声问道:“台下的人,可是攸诺;阿切尔?”
攸诺闭着眼点了点头。
“经由京畿将军攸然;阿切尔举报,你在本月内二十五日,在王城碎蓝街与近卫骑士团一团长伊斯特;坦森发生斗殴,在斗殴过程中,你持剑将对方刺伤,你可承认?”
“是。”攸诺抬头挺胸,声音掷地有声。
庭审院内一阵哗然,那些旁听者首先没想到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居然犯下这样的罪过,更没想到他的哥哥居然第一时间报告了纠察院,这算是明哲保身?还是大义灭亲?
“肃静!!!”劳伦特的声音犹如雷鸣,将喧哗声完全盖过。
“传近卫骑士团第二团团长雷德;艾伯特上庭陈述!”
雷德应声从旁听席上走到台前,行了个礼。
“艾伯特阁下,请你据实陈述当日发生的场景。”
“主神在上,我将秉承公正的态度来陈述,我的话将毫无保留,”雷德那个粗犷大汉说起这些词来有些蹩脚,想必是上庭前朱丽安有给他讲述过一些应该注意的礼仪吧。
“当日攸诺的马在集市上受了惊吓,奔跑过程中冲撞了伊斯特的车驾,当时攸诺仅与一位平民女子同车,而伊斯特的车驾有十几个人,双方在言语交流中起了冲突,最后演变成了斗殴事件。”
“当时是哪一方先动手的?”
“报告法官阁下,是伊斯特;坦森的手下先对攸诺;阿切尔动手,但反被攸诺制服,而后伊斯特在言语中羞辱攸诺后才引发后面的事情。”
庭审院内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只身面对十几个成年人,居然还能刺伤一个近卫骑士团的团长。
“当日与犯人同行的那个平民女子呢,可有在现场?”
雷德皱了皱眉头说道:“报告法官阁下,当时情况混乱,我抓获攸诺之后,命人将伊斯特送往医院,直到今天,我都没有找到那个女子。”
劳伦特点了点头,示意雷德退下,而后大声说道:“现传高登;坦森伯爵上庭陈述!”
攸然坐在旁听席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高登站起身走向大厅中央,而高登走向大厅之前,转头冷冷的看了攸然一眼,二人目光如炬,仿佛在试图读懂对方的心思。
“法官阁下,今日虽然是公开庭审,但是……”高登抬起头恶狠狠的说道,“依照帝国法律第四章贵族保护条例第十八条,对贵族行凶者,行凶者应先受刑再开庭审!我有权暂停这次公众庭审,请对攸诺;阿切尔用刑!”
“其次!我要控告近卫骑士团京畿将军攸然;阿切尔纵弟行凶!”
庭审院内又是一片哗然,攸诺轰然起身,大声怒吼道:“放屁!明明是你弟弟先对我的同伴下手!与我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高登看也不看攸诺一眼,直视着劳伦特义正言辞的说道:“法官阁下!如果不是攸然指使,犯人如何胆敢挑衅我弟弟!请依照律法,先对攸诺;阿切尔用刑!”
高登这一招非常阴险,攸诺现在并没有任何爵位,首先不管是对是错,刺伤贵族,依照律法要先打一百军棍,这一百军棍足以要了攸诺的小命!其次按照高登目前的控告,攸然已经变成涉案者,他就算有千言万语,在这个庭审院内,也无法当作任何证供!
“肃静!!!”
劳伦特皱着眉头看着底下的一切,其实这位法官大人虽然有心向着攸诺,但是情势所逼,他也不得不先依律处理眼前的状况,他抬起手,两个卫兵会意,准备去开铁笼,而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女子推开门口的卫兵,大呼小叫的闯了进来。
闯进来的那个女子……正是约西娅,约西娅前脚刚进门,整个庭审院的温度骤然下降,如果稍微注意的话,空气中似乎飘落了薄薄的雪花,阻拦的卫兵脚被冻住,大厅内所有的人也被冻得牙齿格格响。
约西娅手中拿着一件类似旗帜的东西,大步走到攸诺旁边,隔着铁笼摸着攸诺的头轻声安慰道:“攸诺,你放心,姐姐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点伤害。”
“看在这面军旗的份上!法官阁下,请宽恕这个孩子!”约西娅直视着劳伦特,竖起旗杆,将手中的旗帜一下展开,旗帜上那刺眼的红与黑映入众人的眼中!
黑玫瑰骑士团的军旗!
庭审院内所有人看着那面红底黑花的旗帜,全都噤声不语,只有默默的站起身,拿下帽子低头行礼,而卫兵们不约而同的面向那面旗帜行军礼,高登脸色铁青,却不敢再发一言。
黑玫瑰骑士团!建立于霜华历三年,沃尔夫;里德公爵以一柄巨剑建立了这支不败军团!旗下士兵四千余人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平叛内乱,匡扶王朝,并在阿斯提亚神殿的内乱中立下了累累战功!可以说,如果没有这支部队,杰克萨帝国早已在内乱中灭亡了!
可惜这支军团战果累累,战争结束后,里德公爵之子莱斯特;阿切尔竟主动向皇帝陛下申请解散黑玫瑰骑士团,第三世皇帝基尔贾恩思考再三同意了莱斯特的申请,黑玫瑰骑士团于霜华历九年宣布解散,所属军官与士兵愿从军者,编入各地部队,不愿从军者,发放军饷放归故里。
庭审院内悄然无声,而此时,旁听席一个人打破了这份宁静,众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攸然走向大厅中央,他的脚步缓而沉稳,踩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攸然站在约西娅身旁,环视着众人,而后他对着所有人敬了一个骑士礼。
“法官阁下,”攸然对着劳伦特说道,“帝国法律同第四章第四十六条,贵族家属犯罪,可由其族人代为领受刑罪,但刑责加倍,对吗?”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攸诺和约西娅脸色惨败看着攸然,而攸然脸上平静如水,只是笔直的站在原地。
“二哥,你在说什么!我不要你领罪!“攸诺摇晃着铁笼,哭喊着叫道:“法官阁下!请你对我用刑!立刻马上!”
约西娅紧紧抓着攸然的左臂,眼中噙着泪花,攸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摇了摇头,约西娅看着他,缓缓松开手,咬着下唇背过身去,攸然解开佩剑,慢慢的卸下自己身上的轻甲,直到只剩一身布衣。
“帝国法律面前不能徇私,舍弟犯罪,是攸然教育不当,心中非常惭愧,理应受罚,”攸然微笑着说道,“法官阁下,请宣布对我用刑。”
劳伦特叹了一口气,坐下身翻开眼前的法典,摇摇头宣布道:“依照刑律暂且宣判,攸诺应受一百军棍,攸然;阿切尔代为领受刑责,责以二百军棍,卫兵,用刑!”
两个卫兵拿过两条铁链绑紧了攸然的双手两边拉开,另外两个卫兵站在攸然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走到攸然身后,扬起手中的军棍。
卫兵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攸然的背,声音传遍了整座大厅,当打到五十棍的时候,攸然的背后便已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看着此景此景,庭审院的人们默默无语,有的人长叹一声,扭过头不愿再看,只能在心中默数着,希望这场刑责早点结束。
打到一百棍的时候,攸然嘴角已经渗出了丝丝鲜血,攸诺咬着下唇,泪水划过脸颊,但他不再哭泣,握着铁笼的双手由于太用力,竟生生握破了双掌,两个卫兵握着的军棍血迹斑斑,都不敢再打下去。
攸然整个后背已被染红,但他依旧如同山岳一般,笔直的站立着,他神情从容,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铿锵有力:“还有一百棍……继续打!”
大厅内鸦雀无声,但人们心头却宛如被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一般,那份悲壮的情感,在有生之年,怕是难以忘怀。
当打到一百七十棍的时候,攸然脸色惨白,一口鲜血从喉咙深处呕了出来,他的脚下血流满地,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双脚一软,竟站不住脚瘫了下去。
“攸然!!”约西娅转身抱住攸然,痛哭出声。
攸然艰难的摆了摆手,断断续续的说道:“还有……三十棍……”
听到这里,整座庭审大厅瞬间暴动了起来!所有的人们纷纷离开座位,奔向大厅中央,现场陷入一片混乱!只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法官阁下!请你网开一面!”
“法官阁下!!那三十棍请让我代为领受吧!”
“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事了!他是我们的京畿将军吧!”
“法官阁下……!”
劳伦特一边指挥着卫兵阻挡人潮,一边用力敲击着手中的木锤,但此时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根本没有人听见。
攸然在约西娅的怀中,嘴角还在流血,但他的声音却依然一点犹豫都没有:“放开……我……还没……打完……”
攸诺用力摇晃着铁笼,状若癫狂,双手却被铁链紧紧勒着,鲜血从他那瘦小的手腕边上流下,血顺着铁笼滑落在地上……
约西娅轻轻的将攸然放在地上,她转过身,隔着铁笼抱着攸诺的头,微笑着看着她,还没等攸诺反应过来,她背过身去,坚定的说道:“法官阁下!请允许我领受剩余的刑责!”
庭审院内,又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有些人已经开始低声啜泣,劳伦特看着她,叹着气挥了挥手。
当第一棍落在约西娅背上的时候,约西娅羸弱的身躯颤抖一下,从小到大,她何尝受过这样的打,若不是双手被铁链紧紧锁住,她感觉自己会被这一棍子打趴在地上,约西娅看着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攸然,还有铁笼内哭喊的攸诺,她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当那重若千斤的三十军棍打完,约西娅被解开手上的铁链后,她跪倒在地,但却硬撑着没有倒下,她抬头望向劳伦特,尖声叫道:“法官阁下!攸然绝对没有纵弟行凶!请您公正审判!”
高登;坦森看着一片死寂的大厅,心中叫苦不迭,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不管如何,今天一定要让这个家族从王城内消失!
“法官阁下!我的弟弟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教堂的牧师说他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高登大声吼道,“请您依法对行凶者给予制裁!”
大厅内又乱作一团,旁听席的人们大声叫骂着,要不是卫兵拦着,估计已经有人冲上去撕高登的嘴巴了。
“今日的庭审大厅还真是热闹啊……”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啊,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趁着人都还没散,我也有冤情耶~”
众人纷纷转头,当高登看清那个人的身影时,全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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