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被自己的脸给吓到,呵,你胭脂雨恐怕要是这世间的头一个了。”胭脂雪晃了晃手里刚从屋子梳妆台上拿过来的镜子,嘴角带着趣意盎然的笑。
胭脂雨怔住了,眼定定的看着胭脂雪手里那只以前自己常用的镜子,满是脏污的手,踌躇而无措的,摸-上了自己的脸,“胭脂雪……我的脸成了胭脂雪……胭脂雪?”
胭脂雪将镜子随手扔到了胭脂雨的面前,示意胭脂雨自己看撄。
胭脂雨慌忙捡起,然后,对着自己的脸照了起来,只不过,刚开始是胆怯的,镜面慢吞吞的才对上自己的脸,可片刻后,她就疯狂的照了起来,脸上的每一分每一毫的轮廓都不愿放过,而她的情绪,也从害怕,变得洋洋得意欣复加起来,甚至那份狂喜里,还有着几分扭曲的神经质。
胭脂雪讥诮的勾了勾嘴角,“怎么样,喜欢么。偿”
胭脂雨狂乱的点头,因为太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喜……喜欢,我好喜欢!”
“那么我用这张脸,来和你换一个你能稳赚的交易,你以为如何?”胭脂雪嘴角的弧度加大,声音仿佛蛊惑小白兔的大灰狼。
胭脂雨好像已经被这张脸冲昏了头脑,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点起了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犹豫!”
“我要你入宫,做皇帝的女人。”胭脂雪的笑容如美丽的芙蕖正在绽放。
胭脂雨一怔,瞪大的双眼,终于肯从那面镜子上移了下来,看向了胭脂雪,脸上是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种失望。
失望?胭脂雪看的心里冷笑,这个聪明的女人是被关了这几年,关傻了不成?莫不是她还以为,自己给她这张脸,是要她去蛊惑燕楚的?
真是愚蠢的可笑!
“胭脂雨,你没忘记自己的腿是怎么断的,清白是怎么没有的,又是怎么被赶出家门的吧?”胭脂雪如数家珍,将胭脂雨心里最痛的刺,狠狠的挑了起来,还要在伤口上恶意的撒盐,“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失去了这些,才同时失去了,被燕王继续寵爱的资格?”
“是胭脂雪,都是因为胭脂雪!”胭脂雨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狗,开始癫狂的大喊大叫起来,“都是因为那个贱-人,我失去了一切,所有的一切,现在还人不人鬼不鬼的被自己最爱的男人关在了这里!!”
被胭脂雨这样当着面辱骂,胭脂雪心情自当不会痛快,心里冷哼胭脂雨自作孽的同时,脸上却笑更盛,“可胭脂雪已经死了,不是吗?”
一句话,顷刻让胭脂雨恢复了平静,看着镜子里,那张本属于胭脂雪的脸,胭脂雨暴怒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咯咯的笑,笑的诡异,笑的花枝乱颤,手指如同抚着珍宝一般,不停在脸上爱怜的摩挲,“对对,胭脂雪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现在,我才是胭脂雪,我才是……。”
胭脂雪眉角一挑,心里暗自好笑,看来这胭脂雨,还真以为自己脸上戴着的,是自己的人-皮,真是有够肤浅无知。
不理会胭脂雨的神经质,胭脂雪背着双手,转身开始往门外走去,“知道么,以我这个旁观者的认知看来,有些人,比胭脂雪更该死。不信,你可以先抛开对胭脂雪这个情敌的成见,动动脑子,好好的想一想。”
胭脂雨呆了呆,傻傻的望着镜子里,那张属于本属于胭脂雪的脸,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开始一一的牵动,如同走马关灯般的画面,一张一张,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昔日她不愿去想的东西,都开始在脑子里清晰的显现。
譬如她母亲窦箫兰是怎样的惨死,是被她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乱刀砍死的!
譬如她的腿是怎么断的,还是那个被她尊称了二十多年的父亲,硬生生把她从太傅府赶出去,像扔一条狗一样,扔在了胭家的大门口!
再譬如她的清白是怎么毁的,是被她两个下-贱的庶妹,让最肮脏最下-贱的太傅府下人玷-污的!
最后,她当年那样设计陷害胭脂雪,让胭脂雪是死了这固然可喜,可她却也落得了这般下场,也是因为被她那两个好妹妹出计撺掇!
已经踱步到了门口的胭脂雪,突然停下了脚步,遥望着夜空落下的已经变小的飞雪,笑容渐渐冷凝成冰,没有回头,只是自顾的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么些年被关在这里,想必你的消息很是不灵通了吧?还没恭贺你呢,你的好父亲胭博渊,如今大燕朝堂之上,可是无人能及的辅政大臣呢,可谓是只手遮天呐。哦,还有你的两个好妹妹,你想不到吧?这样身份低-贱的两个庶女,还是嫁过燕王做过姬妾的不洁之女,现在却成了掌控皇宫深院的两位金贵无比的贵妃娘娘呢……啧,再看你胭脂雨……。”
后面的话,胭脂雪没有再说,停下的脚步,已经跨出了西府楼的楼门。
“胭博渊胭脂灵,胭、脂、敏——”胭脂雨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三个亲人的名字,彼时,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所谓的骨肉亲情,只有充满的憎恨,那发狠的语气,似恨不得将这三人撕碎了吃掉,脸上纵然有着那般美艳绝伦的容貌,现在却也扭曲的宛若地狱爬出的罗刹。
“小……小姐。”小瑶似乎好久没有看到过自家小姐现在这个样子了,这四年来,渐渐被磨平性子的小姐,简直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一丁点的人气儿,而现在的小姐身上,依旧没有气儿,只有森森的鬼-气,仿佛刚从十殿阎罗而来。
出了西府楼,回到地道里以后,胭脂雪便到了地道的岔路前,取出袖中的短笛,吹起了一阵诡异的小曲识翠。
很快,地道里就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在开凿土地的声音,直到砰的一声,一堵墙面里,被什么钻出一方大洞,洞里,渐渐爬出一只浑身有着钢铁般僵硬鳞甲的穿山甲来,呆头呆脑的从洞里滚落下来,粗壮的四肢蹒跚着,爬行到了胭脂雪的脚下。
“没想到那群盗-墓的土夫子说的没错,你果然又跑到这京城下面地道里冬眠,看来你也是个贪恋权势金银的东西,什么地方不好去,偏要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底下呆着。”胭脂雪蹲下身,好一番数落围着自己脚下转悠的穿山甲。
穿山甲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沮丧的趴在了地上不动了,把脑袋搁在了她的斜面上,蔫头耷脑的,很没生气的样子。
胭脂雪哭笑不得,一脚将其踹开,“吟啸他们呆的添香楼,你是知道的吧,明天这个时间,你把他带过来,沿着这条路,去往我要他去的那个地方。”
说着,遥手一指,指向了去往西府楼的那条路。
穿山甲被踹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笨重的身体好半天才给重新爬起来,听到胭脂雪的嘱咐,顺着胭脂雪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扭过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又从墙壁上开了一个洞,头也不回的爬了进去,大概是开的洞小了点儿,而它又很胖的关系,刚爬进去半个身子,还有半个身子却硬生生的卡在了洞口上,任它怎么扭动身躯和肥硕的大屁-股,就是被卡的丝毫不能动弹。
胭脂雪看的直扶额,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两步,一脚踹在这货的大屁-股上,把它给踹进了洞里边儿,嘴上忍不住的抱怨,“看看你,胖的都跟猪一样了,也不知道在添香楼里,都偷吃了些什么。”
太了解这小东西的胭脂雪,又是好一番的教育。
穿山甲好似挺受不了胭脂雪的碎碎念,不顾大屁-股上的疼痛,夹着尾巴直往洞里深处钻,洞里黑漆漆一片,很快就看不到了它的踪影。
胭脂雪啼笑皆非,笑着的空档,也没有继续逗留,提着步子,就往来时的暗道走了回去。
等从暗道回到了盥洗室,她很快的换下了身上的衣服,随手扔进了浴桶的一池冷水里,毕竟这衣服上已经有了西府楼沾染到的恶臭气味,她很是厌恶恶心,更不想屋里边儿的那个男人,闻到这个味道。
不是怕熏到他,而是……
胭脂雪的一双蓝眸,在漆黑的盥洗室里,几度的明明灭灭。
如果他知道了,她现在竟然用这种办法,让胭脂雨和胭博渊胭脂灵胭脂敏自相残杀狗咬狗,是会愤怒,还是会觉得她恶毒无比,会从此厌弃她呢?
毕竟她要害的人,始终于他来说,终究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胭脂雨呐……
一想到那些后果,胭脂雪仍然忍不住心头刺痛。
对,她就是小心眼儿,就是容不得胭脂雨,哪怕胭脂雨现在已经活的生不如死,她依然容不下她,依然!
所以她才想出这样的盘算,想出这样恶毒,又不会脏了自己手的计策,让他们胭家人从此斗得你死我活,让胭家从此四分五裂,功败垂成——
深吸一口气,捏了捏身侧颤抖的双拳,在黑暗里,胭脂雪笑的得意,笑的甚至有些疯狂,但那只是无声的笑,没有发出丁点儿的声音。
出了盥洗室,挑开帷幔进到内室时,却见屋内灯火通明,已经被谁掌了灯火,而灯火下,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背影。
胭脂雪心里一个咯噔,嘴角的笑容不知该上扬,还是该收敛,一时想笑又不想笑,看起来,仿佛就像坏掉的机器,在不停的卡壳抽搐,十分的难看。
灯火下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进来,回转过身,看到是胭脂雪站在了门前时,脸色顿时一沉,声音更是沉的可怕,“你去了哪里。”
面对这样被抓个正着的质问,胭脂雪一时竟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而开口说了之后,是要说真话,还是该说假话。
所以这样纠结不出结果下,她只得愣在了那里,只有愣在了那里。
忽然,燕楚虎虎生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朝她伸出了大手。
胭脂雪第一时间便是意识到自己的计策终究还是被他给识破了,以为他愤怒的要打自己,不由下意识的赶紧闭上了双眼,任由他所为。
然,燕楚并没有打她,而是脸色一变,诚惶诚恐,用大手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用力的禁锢着,“不要再这么吓我了,听见没有!”
语气充满了威胁,可胭脂雪却分明的,听出了其中夹杂的央求。
胭脂雪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紧揪着的一颗心颓然一松,丝丝缕缕的暖意,开始在她的心脏里游走,直到充斥整颗心脏,同时,有多少的暖意,心里也就有多少的愧疚,这样痛并快乐着的感觉,让她又湿了眼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相信我,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最后一次……
“不要总是跟我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知道的……。”燕楚感觉到了有热热的水滴落在了他胸膛上,浸湿了他单薄的里衣,他伸出一只手,将她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脸扳起,心疼的俯下唇,一点点的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进她的眼底,“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短短的四个字,已经诠释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全部的情愫,也瞬间击溃了胭脂雪最后的理智防线,她捧住了他的脸,颤抖却用力的吻上了他的唇,唇舌缠绵中,她尝到了他的味道,也尝到了还残留在他嘴里的,自己的眼泪味道。
只是这眼泪却已经变了味,不是苦涩的,而是……甜的。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安然度过了十天,除了九天前,西府楼莫名发了一场大火之后,燕王府再也没有起过什么波澜。
可这样的平静下,似乎总有着什么暗潮汹涌的东西,正在蓄势待发。
眼看就要过年了,胭脂雪估摸着孩子们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便带着燕楚一起去趟添香楼,如今两人感情飞速升温,这些自己的私下势力,她也没有瞒他的意思。
四处没有找到他的踪影,问了下人才知道,刚刚用完早膳后,他被秦管家拉去了书房。
她便含笑去了书房找他。
如今府里边儿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大祁公主,有着和先王妃一模一样的脸和眼睛,很多下人私下议论她们都是同一个人,很多人却始终难以置信。
不讨论归讨论,燕王府一向治下严谨,如今更是。
故而这府里边儿的人都知道,什么只能在王府里说,什么在外面不能说。
所以对她身份一事,府里人都是心照不宣,没有人胆敢传出去的意思,而下人们,都依然把她当成以前的燕王妃来敬畏着。
毕竟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家,胭脂雪多少还是在意这些下人对自己的看法,而下他们都聪明的选择了如此对待自己,倒是令她升了不少的心思,由衷也感激着在背后稳下这府里对自己议论纷纷的秦管家,和她的夫。
这在书房门口站岗的四位亲卫见她来了之后,忙行礼,没有阻碍她,自动让开了道。
胭脂雪笑着对几人点了点头,踱步入内,不想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从没关门的书房里,传来的交谈声。
“爷,宫里边儿的那位来消息了,说是最近宫里,又出现了一个女人。”这是花想容吊儿郎当的声音,此刻还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意味。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是她那没什么修养的夫君说话声。
听到这,她不禁停下脚步,暗自好笑起来。
花想容的声音顿时蔫了下去,失了不少的兴致,“宫里边儿的那位说了,这个女人可不一般,因为她长得跟一个人简直一模一样,你们猜是谁?”
这话刚说完,就听到了花想容的嗳哟声。
“在老头子面前还会卖关子了你。”这是秦管家十分阴沉的声音,听起来,老人家似乎心情不大好。
撞到了枪口上的花想容只喊饶命,“诶诶,叔别打头,会变笨的!诶——不要老是踹我的屁-股嘛,踹多了,万一以后生不出儿子了怎么办!”
“花想容,你是来报告信息的,还是来耍猴戏的,要是来耍猴戏的,就赶紧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她家夫君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妙啊,看来真是要发火的前兆了。
胭脂雪在门口,都忍不住快要笑出声来了。
“诶诶,我说我说,我这就说还不行吗,都是自家人,怎么老是动刀动枪的,这么暴力可不好,万一让王妃碰见了,指不定是要怀疑王爷你有家.暴倾向啊王爷——”花想容耍无赖的嘴皮子功夫,看来是又更上一层楼了。
没想到的是,她家夫君的声音,居然奇迹般的温和了下来,“阿容,来,慢点讲,爷有的是时间,要不要喝口水润润嗓子?上好的雾顶岚山茶。”
而后就听到花想容得意洋洋的嘿笑,终于开始绕回了正题,“嘶,这茶果然不错,嗯,事情呢,是这样的,据宫里边儿的那位说,她因为被太医查出有了龙种,所以一时高兴的不行,就想去向您那皇帝弟弟分享这个喜悦,于是就仗着有了孩子,晚上胆大包天的闯进了皇帝的甘露殿,您也知道,这甘露殿每晚能睡进去的妃-嫔,非翻牌钦点,都是不能入内的。不过这甘露殿的宫女太监一听那位自称有了龙种,生怕有个闪失,自然不敢阻拦,于是她就这样耀武扬威的进了甘露殿了,可不巧,就看到了皇帝这几日都在恩寵的那位神秘女子,当时她就震惊了啊,因为那个趴在皇帝身上的女人,竟然——就是王妃!”
砰的一声,是拍案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她家夫君不怒自威的说话声,“花想容,你要是再敢道听途说,本王现在干脆就拧了你的狗头当球踢,反正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听到这,胭脂雪不由心头一甜,他的信任他的维护,让她打心眼里的高兴。
“诶爷,爷——您别真的动手啊,我这不话还没说完了么。”一阵椅子倒地,某物跌坐到地上的闷声,紧接着,就是花想容的告饶声音,“那位说了,这个新来神秘妃子虽然同王妃长得一模一样,可唯有那双眼睛是黑色的,与我们家王妃半点不同,那位以前还是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时,就见过我们王妃,知道我们王妃是胡人之女,有着一双特别的异域蓝眼睛,那神秘妃子,典型的就是假冒伪劣啊!听那位还说,似乎还缺了一条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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