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瞌睡气已经在她眩晕之际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识，这一觉居然没有做噩梦，平稳地睡到了电影结束。鹤翔推醒她，因为别人要从这儿过去，她半醒半迷糊地起身往外走。长长的出口通道一直通向外面，冷风从出口处倒灌进来，吹得她胸口凉凉的，她裹了裹外套可还是冷。她转身看向鹤翔跟嘉嘉，他们正在讨论电影里某个细节，身边匆匆而过的人也在谈论，或褒或贬，只有她紧闭着嘴巴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第一次感到如此格格不入，跟鹤翔，跟北京，跟这儿的一切。凉风之下，她的脑子越来越清晰，困顿之际听到的只言片语也渐渐拼凑成一句完整的句读。终究还是吃青春饭的，她所热爱跟崇敬的事业在鹤翔心中终究只是青春饭、以貌示人、丢人现眼的活儿，连“工作”两字都配不上。
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难过、心酸、想哭、孤独、陌生，这些她向来认为矫情，不愿触碰的词一瞬间全部涌来。到底是什么让她跟鹤翔的价值观发生了如此大的分歧？是学历吗？可学历不过一纸文书，在高学历背后支撑的是个人的见识和阅历。她谈不上有多深广的阅历，但也绝不是见识浅薄。为什么他要以学历来衡量她的一切？如果真的这么在意，他为什么不换一个人呢？
仿佛跌入无底洞，看不到一丝亮光。这一刻，她格外地想凌傲。
凌傲，你会不会突然出现？
从电影院出来后，嘉嘉就识趣地先走了，说是约了男朋友共度晚餐。不想让别人察觉出她的异样，赵思乐假装夸张地调侃起来：“男朋友啊，什么时候的事？”
嘉嘉难得羞涩，却掩不住恋爱的喜悦，状似成熟却又露着小女生的青涩，“才半年啦，我爸妈都很喜欢，他家我去过了，他家人也很喜欢我。”
“噢，都见家长了哟。”赵思夸张地拉长声音。
“讨厌啊！你跟鹤翔不也见过家长吗？”
“我们都好几年了。”赵思乐勉强笑道，转移话题，“他在北京上班，还是上学？”
“上班呢，在凌峰集团。”嘉嘉脸上透着淡淡的骄傲。
“凌峰集团啊，那是什么公司来着？”赵思乐脱口问道。
嘉嘉一脸桃花妆顿时成了巫婆面，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赵思乐啊你国外气沾多了吧，连国内首屈一指的凌峰集团都不知道。”
赵思乐很无辜地咽了下口水，“真的不知道......”
方鹤翔笑着站出来解释：“凌峰集团是国内一流的互联网公司，其实说是互联网，但它的帝国领域非常庞大从最新网络技术电子设备到地产商务，它都会分羹。我的毕业目标就是它。”
连鹤翔都引以为目标，那可真是牛掰！
“那凌峰是老板的名字吗？”赵思乐继续追问。
“凌峰是创始人，现在的老板是凌…”
“诶车来了。”嘉嘉一挥手，“快上车，北京出租真难打。”
在杭州打车都艰辛地很，更别说北京了。赵思乐迅速钻进车里，跟嘉嘉一排，鹤翔坐到副驾驶。还好不堵车，奔过四个红绿灯，嘉嘉就踩着高跟，欢乐与娇羞并作地下车了。方鹤翔也坐到后面，把她的手握在怀里，她扫了眼被他握着的手，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向窗外。车内寂静无声，直到下了车鹤翔才问她想不想去哪儿玩。赵思乐掠掠头发，摇摇头说道：“就在你们学校坐坐吧。”
鹤翔的学校是北京著名的A大，古色古香的校园里随便捡一处都是风景，他们在一座湖心亭中坐了下来。走路的时候没察觉，现在坐下来了她才发觉不知道该跟鹤翔说点什么。以前的事，昨晚的事，今天的事都交织在一起，搅得她情绪十分低落，甚至有种近乎委屈的难过，却又说不出。他们之间仿佛有道鸿沟，但他们从不走到岸边，也装作看不见，只等着它慢慢消失或是等到不得不面对时其中一个妥协。不用想，妥协的肯定是她；可为什么是她呢？就因为鹤翔认为大专丢人，当导游丢人；如果她不换工作，他们就不结婚？可她明明不在意的。两个人结婚不是看感情吗，什么时候成学历跟工作主导了？
“最近是不是很累？”他握住她的手，“年后就没怎么休息过。”
“忙点好，闲着挺无聊的。”藏起心中复杂滋味，她挤出一个笑，“导游竞争大，要不是师兄收留我，我接不了那么多活。”
“差不多就够了。”方鹤翔严肃了几分，“女孩子老在外面跑也不安全，像上回地震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趁早换工作吧，你英语日语都不差虽然...但肯定能找到比这个好的。”
他停顿是地方是想说“虽然你学历不高”吗？赵思乐在心里苦笑，地震时他真的担心她吗？她都回国了他才联系她，有些事她不傻，只是不愿意深想，想当个糊涂人罢了。
“那只是意外，概率很低的，不用担心。”她答道，忽然嘴唇被封住了。一瞬间的惊慌让她险些将方鹤翔推开。太久没有这样亲昵过，她都忘记了这种感觉，只得僵硬地睁着眼，不知如何回应。
鹤翔忽然笑了，眼神里露出某种满意：她如此生涩，说明在外面没有跟别的男人亲热过。他松开她肩膀，“我们分开地真久啊，你连这都不会了。”
她摸摸滚烫的脸蛋，“这是学校呀，你怎么...”
话音还未落下，一声清脆的“师兄”就传入耳朵。顺着声音来向，赵思乐望了过去，是个模样十分可爱的大眼睛女孩。她正抱着书站在亭廊的那头，英伦风的格子套装显得清纯又帅气。她跟结伴的同学道了个别，就朝亭子这边走来，笑容甜美地像是夏季的太阳花。
方鹤翔把手掌移开，起身笑道：“晓梦去哪啊？”
“刚从寝室出来，要去工作室呢。师兄呢在干嘛，咦这位是…”她的目光迅速移到赵思乐身上，赵思乐只好起身站到鹤翔旁边。
“我来介绍一下，何晓梦我的直系师妹；这是我女朋友，赵思乐。”
“赵姐姐呀，你好。”何晓梦甜甜一笑。
“你好。”赵思乐回笑。
“听说赵姐姐是D大导游系的呢，可羡慕了。以后我们去哪玩就咨询赵姐姐，免得被黑导游坑了，现在的导游黑心地可多了太恐怖了。”何晓梦娇小的脸色露出兔子受惊般的神色，楚楚可怜。
赵思乐尴尬地笑笑，“也不是所有的导游都那样，正规旅行社的都不会。”
“才不是呢。”何晓梦抢话，“我们以前跟过正规旅行社的团，太吓人了。把大家关到店里，非要我们买当地的蚕丝被，而且还不能低于两千，不买不让走。我跟同学因为上厕所耽搁了就没进去，被他们发现了还拦着不让我们走，我同学说要报警，他们才我们让我们走了。总之太恐怖了，赵姐姐你肯定不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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