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鸢火鸟’乃是秦歌王朝时期大将军鸠乾所造的一类奇兵,为木质的风筝,体型奇大,可载两人,一人掌向,一人射箭,风势越大,其行越远,多用于暗夜突袭,可借夜色掩饰身形。
方镖师一路狂奔,一支支火箭随他身侧一路照亮,这非关照,而乃引路,因紧随其后,便是破空而至的弩箭,不能闻声,但观势亦知这绝非常人能射出之威,那么定然是弩车。
‘木鸢火鸟’与弩车,这都是兵家专用来打仗的,东冥崖竟用来对付他,方镖师还真是哭笑不得。然当下也没空细思,没有听力的他,仅靠双目于暗夜中躲闪弩箭实在是难极,好在身体多少适应些许,不至于因姿势怪异而受伤。但尽管如此,先是内伤在身,复又加剧,而后又中毒,方镖师的身体已快至极限,且心思起伏不稳,急于脱身,这种种累加皆成负担,身体反应速度亦受影响,如此狂奔之下,几支弩箭擦身而过,最严重的为肩膀处,直被削掉一块肉下来,方镖师微一皱眉,与那腹痛相比近似挠痒。
突然,脚下一空,方镖师当下提气纵身,双手一搭,翻身而上,刚不察之下竟踩中一翻板,其下深坑内不知埋了什么,好在他反应还算迅速。当下停步四望,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跑进河道的分流之一了。
于他右手边是一座山丘,秋水河水量丰沛时,此山丘只是河中的一个岛,其长近百里,枝繁叶茂,也是昔日一景。只这浓浓夜色中看去,当真看不出有何美景,只黑压压的一片,似有不知多少杀手于其内伺机而动。再观面前之路,平坦开阔,可已有一个翻板的先例在,这条路怕是没那么‘平坦’。
身形一旋,一枚弩箭擦身而过,穿透了衣摆,给这件残破的衣衫又添新伤,弩车已跟进,亦又火箭来袭,方镖师只得继续纵跃前行,没有退路。
东冥崖八大鬼头之一的‘引路鬼’令狐三三乃为机关消息的行家,这一路之所设应皆出自此人之手,方镖师心想此人之才怕是不次于雷火门的弟子,这诸多陷阱所设似都计算好自己下落之机般,每每皆为自身换式最为困难之时出现,加之没有听力所佐,险之极险。
飞身一脚踹飞钉板后方自下落,尚来不及反应,左脚脚踝便被一绳套套中,一个惯力,方镖师便被大头朝下抡起,呼呼风声纵然听不见亦感刮得脸际生疼,眼眸望去又一面比之前更大的钉板立在前行之路,方镖师忙提一口气,脚踝借摆动之力,腰身强扭,终在临近钉板时身形调正,‘大罗真气’贯注于左手双指,一扫一削,一片钉刺落地,接续手背反拍,双指隔空斜切,绳套随之而断,空中翻两翻,尚算平稳落地,迎接他的又是一个翻板。
如此这般,机关一个接一个,翻板之上有锁网,锁网之后有钉板,钉板之上跟飞刃,飞刃后续布深坑,深坑两旁为绳套,绳套之后又翻板,样式不多,然布置之密毫无章法可循,似这一片地全无完整般,方镖师的身形便始终荡在半空,许久许久都未落地一次,‘先天罡气’已现运转不灵的迹象,再如此这般,下次踩中翻板便难提起纵身脱出了。
心下对己身之状甚为明了,颇为无奈的方镖师竟还兴了丝毫无意义的念头,比如当真脱身不得的话,他要选择哪个机关来栖身,翻板之下他属实不喜。
好在,他的苦恼并不需要确实的落实,这一段机关之路终于暂告一段落,身后追击的弩箭与火箭不知何时也已停了,方镖师脚踏实地时反而有些不真实感,他想到有一种鸟,传闻一生只落地一次,便是死的时候,复又觉得这个念头有些不吉利,便抛之脑后。
虽席地坐于荒郊野外,然四平八稳如在堂,方镖师眸光平直,其内清冷之色,透骨之寒。片刻休息,弥足珍贵,先天罡气恢复大半,大罗真气亦是,身体的疲惫已有减轻,只右手小指和肩膀处的血洞仍触目惊心。
忽而,一丝警觉乃源自于经验直觉,他的眼睛望向身后那片漆黑之中,今夜无月,山中的黑便带着一种透彻,他已很是适应,只见那黑中翻腾着似有活物接近,眸色又冷几许,会在这样的深夜,又是如此的险境,除却瓮中捉鳖的东冥崖外又会有何人。他俯身于地面,借由颌骨来感受,何止这一来向,应是有四五路人马在向自己逼近。抬眸向上,目光定于一凹陷处,足下轻点,便飘身而上,若壁虎般吸附于上,无声,无息。
那四五路人马悄声走进,共有四五十人,都着黑色劲装,黑巾蒙面,一双双眼睛裸露在外,阴鸷肃杀。他们行至方镖师先前栖身之处,望着地上的一滩血印,几个人轻声交谈,方镖师因听力丧失听不真切,加之夜色深郁辨不明口型,尽管如此,仍不难想到他们是来追击自己的。之所以不说追杀,是因为虽然人数较多,但实力统合起来仍不为自己的对手,东冥崖对‘大日如来盘’的志在必得,以致八大鬼头同出,甚还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当然,方镖师认为这里也有借此‘扬名振威’的目的在。
‘嘀嗒’!肩膀处的血洞很深,敷了金创药见效却微,包扎后也仍有血水渗出,这一声,纵是听不到,方镖师也知自己藏身之处必然暴露,立时飞身而起,缘壁平走,身形若飞掠之燕,须臾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但比他更快的,是哨音,层层叠叠,整个谷间都在回荡。
绕过几个巨石,前方又现几队人马,人数虽较之前少,单看身形与眼神亦知这伙人的统合实力绝对要高于前几队。面前为一沙滩,脚尖一戳,身形扭曲似灵蛇,卷缠而入,闭息调气,方镖师掩身形于其内,唯一双眸悄然观望。
‘先天罡气’默运行走,两个小周天过后,虽说因不能闭目而收效减弱,但仍觉精神更为提振,他探看那几队人马四处搜寻无果转向他处,便旋身自沙滩中钻出。长长的调息后,接续纵跃而去,不远不近的跟在那几队人马之后,悄无生息,而这时亦有一点欣慰自心底升起,耳内再不是寂静一片,虽如千**鸣。
转过一道险湾,方镖师身形才转出便急忙又掩身而回,复再探头便见前方火把尽燃,亮如白昼,横于河道之上不知有多少人,所有人皆都黑色劲装加黑巾蒙面,肃杀之气,阴冷逼人。若非是险湾,这般亮堂,怕是距离很远亦能发现才对。他心下一思量,此刻夜深,纵然这片人墙闯出,等着自己的前路还不知会有几多险境,眼下听力有所恢复,想来再有些时间做调息,完全恢复亦未必不可能,再者,肩上的伤口也应该在多些时候疗养才对。
这样一想,打定主意,飞身而起,寻原路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