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他。落西呆愣了一下后竟情不自禁地看着他笑了。
他的脸,近在咫尺。三四年未见,还是和当年一般俊美,不,更美了。
只是,没当年那般青涩,褪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竟是愈发的好看了。
如今的他,肤色竟比她还要白皙。都怪她这三年多在外游历。还好她皮肤底子好,只要在家宅一阵子,就能恢复如初了。
落西还是傻傻看着他,淡漠的眸子清澈如水,眸底似乎有些涟漪,挺直的鼻翼,薄唇有些红润,瓷肌般白皙的脖子有着如天鹅般优雅的曲线。
今日他穿着一身白边蓝色广袖交襟长袍,纯净的蓝色,像今日的天空。
就这样,一尘不染的,坐在她的眼前。
突然,他微眯了凤眼。落西身后有杀气。
落西惊醒过来!忙用力蹬了进来,一爬进来便是趴在桌子上,不容她犹豫,立马爬下桌子,以躲避背后袭来的棍子。
棍子被人截住了。
她抬头,截住棍子的人冷冷看着她,闪着寒光的剑架在她脖间,冰凉冰凉的。
这人一袭黑色劲装勾勒出修长的身材,五官清明冷酷,但眼中有杀意。
“下来。”那人冷道。
“什……什么?”落西一动不敢动,怯怯地问。
“从我主子身上下来。”那人又道。
落西一愣。一看身下,呆住了。
刚刚紧急时刻,趴在桌子上的时候太高,暴露自己的背。身体的本能让她自然往前趴下,未曾想就爬坐到了他的身上。
他原本在榻上盘腿而坐,落西往他身上一爬,本可制止,但那样却陷落西于险境之中。他,竟是破例的没有挣扎。
任由落西像骑马般……坐在他腹上。这个姿势,有点不雅啊……落西大囧,慌慌张张道:“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虽然她很想这么做,但真的是无心之过,或是潜意识就想对他扑过去?
落西不敢多想,忙起身想下来。只是,两人腰间的玉佩竟是绞在了一起。落西脸瞬间红透了,三两下便挣扎着要起来,这一起,竟将她的腰带给扯了开来。
落西忙又坐了下去,这一坐,身下之人也禁不住红了脸。
落西慌了:“对不起……对不起……”转而又看着那个持剑对她的男子,道,“能不能……麻烦你,把剑移开一下,我有点紧张。”
黑衣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把剑移开一尺的距离,仍没放下剑。
落西好怕,是不是她一起身这个人就要把她剁成肉酱。她忙三下五除二解着玉佩上的绳子。
二人的玉佩都是极其简单的样式,只简单系在腰带上,竟不知为何会系在了一起,还打了死结。
她慌手慌脚地解着,这下可好,手忙脚乱,把他的腰带也给解开了。
落西眼泪都要出来了,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耍流氓的。”
白叶淡漠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感觉到背后的寒气,落西一狠心,站了起来,腰带也不要了。用手紧紧抓着衣裳,站到了一边,也不敢抬头看他们,怎么弄得像是占了人家黄花大闺女的便宜一般。
落西真的很久没这么丢人现眼过了,上一次丢脸的时候,好像也是遇到他的那一天……
白叶利落起身,转过身背对着落西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裳。
而那人仍是冷冰冰地盯着落西。不一会儿后,白叶将解开的腰带递回给落西,修长的手指十分白净,指甲修剪得干净剔透。
落西红着脸接过腰带,能不能顺便摸下这只手呀。
不过感觉到身边这个人的杀气,她也只敢想想罢了。
接过后,落西也背过身整理衣裳,系好腰带。
但这边,两人的玉佩仍是缠在了一起。
白叶一个示意的眼神,那个冷冰冰的人便提剑轻轻挑断了系玉佩的细绳。
随后,他接过玉佩递给了落西,冷冷道:“姑娘,你的玉佩。”
“谢谢呀。”落西迅速接过,像他手上带电了一般。
白叶面色温和,转身准备离开,落西慌忙拉住他宽大的袖袍。但手还碰到衣袖呢,便感觉手一阵钝痛,立马伸了回来,紧紧抓着手,泪汪汪看着那护卫。
那护卫出手极快,用剑柄击了她一下。
落西看着自己的手背,立马青肿了一块,忙用力揉了几下。
白叶回头看着她,不言语。
“你……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好吧,落西承认这是她第一次搭讪别人。
白叶看着她发红的耳朵,轻声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长得很好看呀。”
他闻言,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没有说话,转过身走了。
落西几步上前,便听到剑出鞘的声音,随后脖子一凉。落西心中骂了那护卫千万遍,终是不敢说什么,抿了抿嘴退后几步。那护卫方才收起剑随着白叶走了。
他们刚走开没多久,便听到楼下的嘈杂声。
落西知道,是那帮人又追来了,赶紧跑到另一边的窗子。
跳下去好像有点难度,找不到落脚点呀。
这时,却见穿着一身男装的何欢驾着驴车拉着满载的稻草悠哉行来。何欢朝落西眨了眨眼,落西一笑,忙跳了下去,顺势滚了一下,滚到地上。
落西爬起来,三两下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后立马跳上驴车,跳上车时余光好像瞄到一抺蓝色的衣影,但来不及回头,驴车已快跑了起来,落西差点摔倒,忙抓紧了。待坐稳后回头,哪里还看得到人?
***
京都城外,卜枫居内。
“经属下查实,这女子原名叶子落,家财万贯。主子可还记得五年前苍茫山上挖掘出来的宝藏吗?那人留下一女,并非一子,便是她。或许是为了保护她,才对外宣称是男子。而且这女子,化名叶七,这三年多来女扮男装游历诸国,身边护卫诸多。一路上游山玩水,倒闯下不少祸事。”青时立在一边一一禀报。
“祸事?”白叶道,声音似乎有了些兴趣。
“是,其实这女子之前曾与主子有过一面之缘。主子可还记得四年前我们回北国时途经南平县,这女子当时差点被主子的马踩到了,后面属下给了她十两银子。”
白叶脑海中浮起一个衣衫狼狈的女子,她跌坐在地上,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张大了嘴巴在流口水,手中还抓着一个白馒头。那双眼睛呆呆瞪着他,却如明珠蒙尘,让他看不清。耳边仿佛还回响着脆脆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青时继续说道:“当年南平县有一户人家娶妻,她潜进去劫走了那新娘子,后面,后面躲在一个二房的姨娘房间,第二天溜走的时候被人发现,当时闹得很大动静,后面从狗洞钻出爬走了。据闻,那晚,那家二房老爷还去了姨娘房间歇息,后面那个姨娘知道了还寻死觅活的。而且,这个当时被劫走的新娘子,正是今年的状元郎,段南书之妻。”而后,青时一一道来。
青时退下后,白叶仍在沉思着。
他仍在梦中,骑着夺月飞奔,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渐渐地,看到了崖边上一个女子的白色身影。那女子纵身跃了下去,他提起内力施轻功飞了过去!
那女子的白袍,他的指尖第一次触到了。
他跟着跳了下去,跟随而来的影者甩出绳子缠住他的腰身,他却紧紧抓住她的白袍。
他听到她肩膀脱臼的声音,却来不及心疼,白袍丝质顺滑,他狠狠拽紧不敢松手。
他拽住的,仿佛是他自己的心。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不要,西儿,不要。”用近乎卑微的语气哀求着,他的指骨已泛白,却不敢动弹。
女子抬起头,惨白的脸色,毫无生机的眸子。她的眼空洞而绝望,竟是一心求死。这一眼,刺痛了他的心,他的泪忽然就落下了,滴在她的眼下。
她就近在咫尺,他却抓不到她。
女子垂下眸子,掏出怀中的玉簪,毫不犹豫地划在白袍上。白袍出现一道裂口,如决堤之坝,倾泄而下。
“不要!”白叶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主子。”影者无声息地落在他床边,单膝下跪。
白叶闭目,调整了下气息,而后轻声道:“退下吧。”
这个女子,他的妻子,这就是梦的结局吗?她跳下,他跟着跳。
他扪心自问,他究竟爱她多深。如果重来一次,他绝不会随她跳下,更不会给她跳下的机会!
白叶起身,墨色长发披肩,只着雪白色中衣,静静来到书案上。
上面,还摆放着叶七这数年来游历的资料,厚厚一沓,他还没来得及翻阅。
叶七,他隐隐觉得,叶七,与他梦中的妻子有着关联。
当年见到叶七,便觉得她的眼睛似曾相识,他却没放在心上。自当天晚上开始,他的梦境便开始改变了,从无止境的飞奔中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跳下悬崖。可他还是没注意到,如此错过了三年多。
而今天,在酒楼见到叶七的时候,那双眼睛,他不过看了一眼,便让他心中无来由的一痛。晚上,他的梦又有了进展,终于触到了梦中的那个女子,却是眼睁睁看着她坠落,回天无力。
哪怕已经从梦中醒来,那种让他痛彻心扉的感觉仍是如此地真实,仿若凌迟在他心上一般地疼痛。
叶七,究竟是什么人。梦中,他的妻子,一颦一笑他都记着一清二楚。只是醒来,却总是忆不起她的容颜。他只记得,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望着他,眼里只有他。
木窗外,映着垂柳依依,圆澄澄的明月倒映在柳树边的古井中。
桌上的红烛散发着暧昧的柔光。床塌上,他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她嘤咛了一声,便轻而易举唤起了他的欲望。
她轻轻拥着他的脖子,十指柔柔穿过他的长发,两人轻轻蹭着鼻子,相视浅笑,温存而缠绵。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额上,眼周,鼻翼上,唇边,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她低低的笑出了声,她的眼里,映着他含笑的眼。
她将唇轻轻凑在他耳旁,轻声说道:“今日,我要在上面。”湿热的气息氤氲在他耳边,脖间。他望着她娇羞的脸,喉结一动,仍是浅浅笑着,眼中柔情似水,轻声道:“好。”声音有些喑哑。
她翻身而上,将他压在了身下。他望向她的脸,她的脸逐渐变得清明起来。是叶七!叶七骑在他身上,一脸无措的模样。这是在今日的醉阳楼中!
他豁然惊醒!竟是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手上还抓着一沓叶七的资料。
叶七,叶七。他气息有些不稳。他慌张站了起来,向后踉跄了几步。
“来人!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