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时?”落西睁眼醒来,看见了这张熟悉的面孔。他褪去了青涩,如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子了。
洛时微笑,怎么她身体变得这么差了,失踪这么多年,日子想必不好过。
“好久没见你了。”落西起身,洛时忙扶起她。
“你如今胎位不稳,不要过于忧虑。”洛时道,“我之前在北国,收到你回来的消息才回来的。我爷爷本来也想一起回来,但……”
“洛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女声,很快进来一位红衣女子,娇俏玲珑。
洛时摸摸眉毛:“我妻子,牧仙儿。”
“王妃,你醒啦?”牧仙儿蹦了过来。
“嗯。”落西点点头,“你好,我叫落西。”
“我知道,小西!”牧仙儿笑道。
洛时接着道:“我爷爷被她爷爷拉住了,回不来。仙儿也懂医术,留她在你身边照顾你可好?”
“照?照顾我?”落西有些不好意思,“不必了吧?”
“没关系啦!”牧仙儿跑到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鱼枫哥哥让我照顾你,我就照顾你。你这几年跑哪去啦?洛时说以前鱼枫哥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仙儿!”洛时将她拉了起来,“我们去看下药好了没有。你先休息一下。”说着便拉了牧仙儿出去。
二人刚出,又进来了一个人。
落西心一沉,是小尹。
她端着一碗粥进来,道:“夫人,你饿了吧,喝点粥吧。”
落西心惊,摇头道:“我不饿。”但粥的味道好香,一闻到,她的肚子就忍不住叫了一声。
落西咬唇,小尹却是笑着小声道:“放心吧,没毒哦。我不会这么蠢的,还是快点吃吧。”说完伸出手摸了摸落西的肚子。
落西身子忍不住僵硬了起来,仿佛她的手即刻便能生出利刃,将她开膛破肚。
“快点喝吧。”她端起粥,舀了一勺,还放到唇边吹了吹,喂到落西唇边。
落西紧抿着唇不肯张口。
原本微笑看着她的小尹一下子便敛了笑,盯着她,强行将勺子塞入她唇中,将勺子内的粥倒进她口中。落西忍不住一阵恶心,连连呕吐,借着呕吐将粥吐了个一干二净。
门外传来欢快的脚步声。
小尹立刻跪倒在地:“对不起夫人。”
牧仙儿跑进来一看,忙扶起了她:“怎么啦?粥洒了?”
小尹低着头:“夫人,夫人……”小尹似是十分害怕,不肯起来。
“没事没事。孕妇是这样的……”牧仙儿将她扶了起来,“你收拾一下,退出去吧。”又转而对落西道,“我给你带了山楂,不过要等你吃完粥才能吃。”
“白叶呢?”落西问。
“他和洛时在外面。”见落西掀起被子起身,她忙按住了她,“你别着凉了,甲板上风很大,你现在这个身子伤风了可是很麻烦的。我去叫鱼枫哥哥进来!”
牧仙儿跑了出去,这边,小尹已经收拾好了,盈盈笑道:“小鱼怎么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呢?”
落西不语,她又道:“对了,柔儿姐姐和暖暖姐姐说很想你,让你快点回来呢。”
落西冷冷道:“若她们出事,别怪我鱼死网破。”
“当然不会啦,她们对我可好了。”小尹笑笑,转身出去了。
落西身子有些发抖,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是被气的?还是在害怕?
不一会儿,白叶踏步进来,落西起身迎了上去。
“鱼枫!”落西抓住他的袖子,“一诺呢?你给他请大夫了吗?”
白叶敛眉看着她,随后转身便走。一醒来,便还是记挂着他么。
“鱼枫!”落西跪下抓着他的长袍,“我求求你,你让洛时去看下他。你让我见见他。”他伤得那么重,明明受了重伤还被白叶打成那样……而且,小鱼真的没事吗?她想要问清楚情况。
“王妃,你干嘛?船板上冰冰凉,你赶紧起来。”牧仙儿走进来便看落西跪在地上,忙跑过来扶她。
“不,鱼枫你答应我。”落西执意不肯起,“你让我带洛时去看他好不好?我……我……”落西忽然觉得自己腹中绞痛难忍。
“你怎么了?”牧仙儿忙给她把脉。
“没有,只是有点胃痛。”谁知道,她都快饿晕了。
“你是不是很饿啊。”牧仙儿一语道破。
落西有几分尴尬。
“去吃饭。我让洛时去看他。”白叶说着将她拉了起来。
“我……我……”落西看了看白叶,小声问道,“我可以一起去吗?”
白叶冷眼看他,落西已知不可能。
洛时刚好走了进来,落西忙跑到他跟前。
“小西,你胎位不稳,别跑太快。”洛时忙迎上前。
落西抓住他的手,眼眶已是红通通的:“洛时,你帮我去看一下一诺,请你务必要竭尽全力救他,一定要好好对他,我求你了。”落西含泪望着他。她渴望的眼神,他是否能看懂。
“你放心,医者父母心。”洛时拍拍她的手。
外面传来螺号声,这是船要靠岸了。
白叶两步上前拥住她,随后船身微微一震,她的头轻轻撞在白叶胸膛上。
落西拉拉他的袖袍:“我想去醉阳楼吃,你带我去好不好?”她真的不敢吃小尹给的。
白叶看着她,然后道:“我们先回府,你要吃什么,我让墨诸去买。”
“不,”落西摇头,“我想去醉阳楼吃。”
“孕妇是这样的,挑食。”牧仙儿忙解释道,“而且,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白叶沉默,抱起落西出了船准备上岸,落西的手仍是向往常那般挽住他的脖子,他顿了一下:“别碰本王。”声音也是冷冷的,眸色严厉,已无了爱恋。
落西垂眸,收回了手,静静躺在他怀抱中。一上岸,白叶便放下了她,随后迈步走开,落西连忙跟上,回头对洛时无声的说:“一诺也要吃饭。一诺,一诺!”边喊边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她不敢说出声。
“一诺?”牧仙儿傻傻问道。
落西一拍额头,听懂了何必说出来。白叶这边已经止住了步,回过头来。反正都知道了,不说白不说,便开口道:“他喜欢吃鱼,给他带条鱼。”说完小碎步来到白叶身后,低着头不敢看他。
其实,一诺不吃鱼,他喜欢吃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一诺几乎除了五辛肉类,不管酸甜苦咸,都会吃上几口。
但是,她这么暗示,一诺应该能懂吧?
洛时去看完一诺没多久,便给她捎了一封信。上面写的全是蝌蚪文,不知用的是什么暗语,但落西看完却是舒了一口气,人也镇静多了。
而白叶,虽每日都来看她,可是每次只呆一小会儿,而且终日面色冷清,连对她笑一下都不曾。更别说,陪她吃一顿饭,睡一次觉了。
如今正是冬日,晚上睡觉好冷,暖暖和柔儿都有了夫婿,只能碧姨陪着她睡了。
他,甚至连触碰一下她的手也不愿意。也是,像他这般天生洁癖的人……只怕连看她一眼,也会觉得脏了自己吧。可是,真的不是那样的……只是,她该从何说起呢。她现在,好怕白叶。她怕他,可是也想他,更爱他。
落西面带愁容,立在窗前。
快下午了,这个时候,白叶差不多要过来了。她好想他,想他陪在自己身边。
思绪间,又有一股强烈的呕吐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连连干呕。
干呕过后,忙拿起罐子里的青梅,塞了一颗入口,已是最后一颗了。
落西这次怀孕,孕吐得利害。每天早晨都是吐醒的,白日里吃什么便吐什么,明明饿得慌,但仍是一吃便吐。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只能强迫自己吃食,吃了吐,吐了吃,有时吐得血丝都出来了。她先前试过各种止孕方法,皆止不住,只有吃上这种青梅,才会觉得舒服一些。
这个孩子,她对不起这个孩子。怀上这个孩子后,一路颠簸,又受了不少惊吓,如今面上虽已安定,但她仍不敢大意,每天仍是过得提心吊胆的。
忽然,眼角余光瞄到有人,她满脸惊喜,他来了。
她笑着看他,他仍是面无表情,只是走了进来,自行落坐,看了一眼桌上已空的青梅罐,道:“青梅明日就到。”
这青梅实在难寻,他花重金悬赏才有人献上这么一罐,那人说是一赤脚大夫路过时见他娘子孕吐不止,于是相赠此梅。此梅他娘子只吃了一颗,当天就没再呕吐过。接下来几日,皆是如此。后他看到墙上的悬赏,忙献了上来。
碧姨说落西喜欢吃,他便想尽办法找到了那赤脚大夫,可是那赤脚大夫却说这是腌制了五年的青梅,是当年他娘子孕吐时用祖传秘方腌制而成,后面请他再腌制,落西却嫌不够酸,也不大能止住孕吐。
所幸当年腌制得多也送出了不少,现在手下的人还在一一搜寻之中,已经传来消息,寻得了两罐未开封的,明日便能送达了。
落西有些欢喜,落坐在他身边,却不敢离得他太近。这青梅,碧姨说是她找的,但她知道,是他让人寻来的。她觉得有些温馨。其实,只要他,愿意多陪陪他就好了。没有青梅也没关系,只要他在,就好了。
他不说话,目光落在她腹上,她小腹只有微微的隆起,若不注意,还看不出怀了身子。
静坐了一会儿,落西又忍不住呕吐起来,他看在眸中,仍是不动声色,袖袍下的手忍不住握起。
怎么怀个孕,会这般辛苦,当年长姐怀孕,也不见呕吐成这样。
只要一个,只要帮他生一个孩子就可以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可以,他都会喜欢。若是男孩,他就封他为世子;若是女孩,他也会给她绝世的宠爱,为她寻一个世间最好的夫君。
名字,名字他也想好了,想了好多个……到时,等生出来后,他会问她,喜欢哪一个,让她做决定。她的眼光,总是很好的。
“鱼枫……”她轻唤,忍不住轻轻触了一下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他没动,她的指尖,凉得不像话。
见他不抗拒,她轻轻握住了他温暖的手,轻声道:“鱼枫,如果你不忙的话,你能不能,多来陪陪我……”
他没应,却是收回了手,起身离开。
“鱼枫!”落西失落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会来看她,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他,只有不理她,她才会想他。若、若他克制不住自己,先承认了自己对她的思念,那他就会沦落到被动的地步了,她就不会那么想他了……
他喜欢看她,在每日初见他时,那眸子的光亮。这样,就好像她是很爱他的一样。
在门外静静立了好一会儿,他才离去。她的手,怎么冰成那样。
第二日一大早,两罐青梅便送到了,落西一下子便流了不少口水,忙抓起一颗就往嘴里塞,唔……好酸,但是,好好吃……
白叶隐在一侧,静静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她喜欢吃,这就好,不吐了,这就好。怀孕,真的好辛苦。可是,她怀的是他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她,之前怀那三个孩子的时候,也会那么辛苦吗……想到这,他心一揪,不愿再看她的脸,转身离开。
落西半天便吃了十几颗,直吃到牙都酸倒了,实在不能再吃了才收敛住。所幸今日中午饭也吃了不少,终于,有吃饱的一天了。醉阳楼厨子做的汤菜都避去了腥臭,也很合她胃口。
下午,白叶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大口吃着南瓜饼,见他到来,忙咽下南瓜饼,冲他一笑:“谢谢你,这个……青梅。”
他面色漠然:“碧姨寻的。”
落西笑。虽然他总是不冷不热,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很关怀她。这样,就足够了。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对她笑一笑……
“怎么不穿?”他开口,昨晚他送人送了一件加厚的裘衣过来。
“我、不想穿……”落西轻声开口。
“穿上。”他轻声命令。
“我、”落西看他一眼,“那、那你多陪陪我……”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好。”
落西笑,忙站起身便去拿裘衣,走得急,竟踉跄了一下。白叶吓了一大跳,即刻起身抱住了她,拥住她后,二人都定住了。
他的怀抱,好温暖。若她不动,他可不可以这样一直抱着她?
白叶心跳如雷,还好,还好没摔到。
可是……
她已经站稳了,他要松手了吗?不,他不想松手,不想。他想紧紧地把她箍在怀中,不放手。
落西手忍不住抚上他紧抱着她的手,手背传来的冰凉让他一下子惊醒,不,他不能眷念,他立刻松开了她:“明日再来看你。”
明日,他会多呆一会。这,只是他刚刚答应她的而已,是她求他,多呆一会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