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你们狐妖的脑袋瓜,难道就想不到是别有用心的妖在背后搞鬼?”月觅两眼望着眼前湿漉漉的绿色矮树丛良久,才发了话。
“那又如何?”在地上已经吃了半小时土的狐妖冷哼了一声,“本来妖界早就想反了,只是早晚的问题,你别说,这下撕破脸还真挺爽。”
“是一直以来仙界总是顶着造福人间的圣光?你们却被扣上强杀掳掠的标签,反倒是被束了手脚的一方?的确,对于你们来说,那些人间禁令是赔本生意,可是在千年前,你们的的确确是输给了我们,看来你们养精蓄锐已久,现在已经有了反扑的机会?”雨滴砸在月觅身上,冰冰凉凉,她虽然嘴上说着,心中出乎意料的没有自认为的焦虑,反倒置身事外的平静,只是在眼前闪现过月老温柔而熟悉的容颜时,才略有些悲凉。
“但这只是表面而已吧?”看着狐妖怡然自得的面庞,月觅微微抬了抬唇,还没等细想,
狐妖的脸色猛地一变,身子使劲往旁边一扭,月觅生生从她的身上滚了下来,在泥水地里打了个转。
“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仙,好吃好穿还被人景仰,我们就是下水沟的老鼠,不论我们生得多漂亮,脑子多聪明,就算做了再多善事,都是让人唾弃……咳咳咳咳……我还不如……”狐妖的愤慨还未能发泄完,她微微泛着红光的眸子瞬时一暗,嘴角竟然渗出一道鲜红。
雨水噼里啪啦滴在树叶上,狐妖惨白的肌肤像是沾了一层灰,雨水顺着那一道鲜红,染了她的前衣襟。
月觅快速从泥地里爬起身,也顾不得脸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泥水,直接拽着狐妖的胳膊,探她的脉象,顺带捏住她的下颌,以防她是想要咬舌自尽。
“才有一百多年的修为,也敢用幻术?”确保她没有自杀的可能,月觅松开狐妖,抹了抹脸上的泥巴,眉头却不自主的皱了起来,幻术需要大量的妖力支持,不是千年以上的狐妖几乎没法完整的展开全套法术。
这也就是即便月觅是个人身,但还是识破了幻术的原因,同样,她识破加摧毁了幻境,制造者自然会受到双倍的反噬,对于狐妖来说,这已经可以她直接从头再来。再加上她原本受了一身的伤,根本是雪上加霜。
但是是什么样的情形,才让这个几乎是才满月的狐妖,拖着浑身的伤,拼尽全力想要战胜一个修为大它八倍、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对手?
她自然无从而知,但她清楚,这只狐狸定是有她的坚守,并且犹如她的生命般重要。
月觅不知怎么,有点羡慕这只尤为放肆小狐狸。
“你要是变回原形,我保不准扯了你的皮去做围脖。”她站起了身,微微抬起左手,一阵微弱的光芒过后,一颗青色的透明颗粒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妖狐已经虚弱的跪在地上,当看到月觅手中晶莹如琉璃的珠子后,脸色更是差劲,几乎是使出了最后的一口气吼道:“滚开,我才不要你施舍。”
“当然不是施舍,仙有仙道,妖有妖道,我月觅从不喜欢越道而行,我清楚你们狐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反悔,但是有个义字,你们从不会辜负。”月觅将自己晶丹缓缓放在狐妖的额头处,“我给你两百年的修为,你在我身边两年,作为报酬。”
晶丹闪过一层红光,消失在了狐妖的额头处,狐妖猛地睁开眼睛,此刻那双眼中已然又恢复了灵动的色彩,全然不似方才垂死的晦暗。
“那你就错了,我们狐妖从来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狐妖得了两百年道行,脸立马板了起来,从地板上两下就爬了起来,看着是要派派屁股走人。
就在狐妖才抬腿之时,忽然身后噗通一声响,月觅像是落叶般倒在了石板与泥地的混合出,雨落声在石板上的声音在空气中的声响骤然增大,周遭一片寂静。
狐妖红眸一闪,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就转过身,俯在泥地中,用全力把月觅给拽到了自己怀里:“喂,喂,喂喂,你醒醒,真是服了你,你要是升天了,连实体都没一个,还怎么让我待在你身边?难不成让我守牌坊啊?”
“要是你不说最后一句话,我还是很开心的。”月觅躺在狐妖的怀中猛地睁开了眼,大量着狐妖那一双略带着雾气的双眼,再加上肤如凝脂的肌肤,这小狐狸确实有勾魂摄魄的基础。
狐妖看到自己着了套,啪嗒一下就把月觅扔回了地上,气嘟嘟的蹲在了一旁,两只眼睛的红色像是冒火的火星一般,蹭蹭往外冒:“你们神仙口口声声说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个个都是无赖。”
对于这个小姑娘的娇嗔,月觅当然是半点都没有在乎,只是看到她不打算逃走了,才好笑的蹲在她身旁,笑眯眯看着她的脸半晌,道:“小姑娘,要是你不生气,真的长得挺漂亮的。”
说完这句话,狐妖的脸在黑夜中似乎红了红,月觅却笑开了,这哪里还是幻境里炫耀自己狂揽一众男人的狐媚子?被人夸夸就脸红?这简直就是个羞涩的软妹子啊。
狐妖原本撇开的头微微一侧,见到月觅含笑的看着她,双眸又似给烫着一般缩了回去。
“我叫落生。”她半晌后,才斜了眼,半不满半不情愿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落地生花吗?呵,真是贴切。”半晌,她才续道“只是,落生啊,你觉不觉得……有点儿冷?”月觅的身体按道理来说也算是铁打的瓷实,可是这才站在雨下一会儿,竟然全身开始瑟瑟发抖,看来一次性给出两百年的修为,她的人类身体也是难以消化了。
落生看着她忽然发白的双唇,赶紧用小小的手掌欲盖弥彰的在月觅头顶上遮挡着,眼神里真有些焦急:“不行,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躲,你的身体根本没法在雨里硬撑了。”
月觅抖了抖脑袋上的水珠,搓了搓浑身冒出的鸡皮疙瘩,脑袋越发的昏沉,她咽了咽口水,撑在落生的身上,勉强点了点头。
“啊——”
就在二人走到一个拐角处时,两人如同竹筷断裂一般,落生正好踩到了水坑里,连带着月觅,两人叠罗汉似的狠狠摔在了地上。
月觅正面压在落生身上,疼得落生哇哇直叫:“你还是不是女人,两次都快要把我压窒息了。”
“好你个落生,拐弯抹角说我重啊?”月觅趴在落生的身上,脑袋一阵犯晕,胸口一阵恶心劲上来,一时半会还没法撑起来。
“你懂这出去的路吗?”月觅索性也不挣扎了,脑袋直接埋在了落生瘦小的肩膀上。
“不懂。”落生清脆的声音在雨夜响起。
“……那你怎么带我走?”
“第六感啊,不是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最灵……”
“我也是女人。”
“……看不出来。”
就在两人在雨里淋的不亦乐乎之时,落生扯了扯月觅的衣角,眼神却往她的背后飘去。
“那个,你……后边……有人……”
“嘿,还改讲鬼故事了?我后边怎么可能有……哎我的妈,秦……朔?”
在雨夜里,雨滴滴落在那人的眉睫、肩上、鞋尖上,溅开了层层朦胧细腻的水花。却没法冲走他浑身上下出众的容颜与气质。
秦朔浑身同样湿得通通透透,鞋子上以及裤管里的泥泞,可以看出来他绕了不少道才找到了这里,虽说这也挺令人动容,只是他浑身上下的气息,实在是和地底下冒出的阎罗没有二样。
月觅就算头晕脑胀,还是能深切的感觉到,他非常生气,非常不愉快。
当然,她想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
他的第一句话,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点名批评某人:“你们聊得挺开心。”
开心到贴在一起了。
他不是很开心,是很不开心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