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略一思索,道:“姑娘可曾听过小狐仙的故事么?”
阿道泪犹未干,却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小狐仙?”
盘蜒比划个矮小的手势,道:“古时有一古国,名曰乌,乌国有一农户,家中有一顽劣无礼的少年,叫做乌狐。这乌狐最不懂事,目无尊长,荒废学业,不学无术,更是调皮至极,常常欺凌家中家禽。
后有一日,这乌狐冒犯一极小的仙者,便是那狐仙了。乌狐中其诅咒,亦变成拇指大小的纤微仙者,由此能听懂禽兽之言。
他劣迹斑斑,落得如此下场,遂遭众家禽报复,吃尽苦头。尔后,家中一大白鹅忽逃离农户,振翅而飞,这小狐仙随之而游,行遍山川河流,五湖四海,遇见形形色色的野兽、妖魔、禽鸟、仙怪。
他历经坎坷,起起落落,却也建立了极大的功绩。过了数年,乌狐功德圆满,重又变化为人,因其贤能,成为乌国贤君,流芳百世,功德无量。”
阿道“嗯”了一声,道:“你说我就是这小狐仙么?我哪里...像他那般不济?”
盘蜒笑道:“粗略类比,不求全似,姑娘不必在意。现今姑娘功力衰退,遇上莫大挫折,然则比之那指甲般大小的小狐仙,却也胜过百倍。焉知此刻困境,非此后升华机缘?”
阿道听盘蜒耐心劝导,心中高兴,便觉得这故事加倍有趣,又道:“只是那小狐仙有一头大白鹅当坐骑,托他升天入云,我却没这般好运。”说罢妙目流光,凝视盘蜒。
过了半晌,她见盘蜒装傻不答,恼道:“吴奇,我要你做这大白鹅,教我功力复原的法子哪!”
盘蜒苦笑道:“我教姑娘功夫,随后姑娘反过来打我,世上怎有这般道理?”
血寒眨眼笑道:“若非如此,怎算得上罚你?”
阿道厚着脸皮,道:“是啊,小仙女说的不错。若不是你害我,我也不会遭这重重劫难,落得这般田地。我非但要打足你五千万拳,还....还得你手把手教我呢。”
话说到这地步,便是傻子也瞧出阿道有心与盘蜒长相厮守,却又脸嫩,这才胡搅蛮缠,撒娇耍赖,盘蜒暗叹一声,装作不知,道:“那也唯有如此了。”
阿道欢呼一声,脸蛋红扑扑的,但仔细一想刚刚言语,自觉露骨,又羞怯至极,暗暗担忧。在她心底,仍对盘蜒颇有怨言,纵有一番深情厚谊,又不愿让他轻易瞧出,否则自己岂不颜面尽失?这欲盖弥彰、患得患失的心境,着实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她扭过头,回过身来,已变作高傲不善的表情,道:“今个儿我打了你许多拳,并无效用,你倒说说,我该如何增长拳劲?”
就在这时,有一清朗文雅的声音说道:“拳劲发于功发于心,心气足了,内力深厚,拳力焉能不强?”
血寒问道:“这劲由心生,谈何容易?阁下此言虽然有理,不过是几句空话罢了。”
那人一笑,众人眼前人影一晃,见一人已在洞中。只见来者是一公子哥,身形瘦弱,却又挺拔趣÷阁直,一张脸丰神俊朗,略有阴柔,似雕塑画像般精致,只是五官之间,比例毫无缺陷,仿佛这骨肉皮经过多次翻修,又涂抹胭脂粉饰,才有如今惊人之美。
阿道一愣,心想:“问天大哥与那白夜皆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可与此人相比,却又稍差一些。此人稍稍打扮,可比许多女子都要美貌,只是为何看来如此怪异?”
血寒暗暗不屑:“此人练有血肉纵控念么?不,那不是血肉纵控念,而是天罡万千变。他这张脸集多人长处,才能有如今模样。唉,东鳞西爪,何苦来哉?”
荒芜“啊”地一声,神色惊惶,道:“你...你是...”
那人笑道:“荒芜姑娘,自从在腾角牙处一别,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说罢微微摇手,示意她莫要多言。
血寒道:“阁下不愿以真名实姓示人,那咱们该如何称呼阁下?”
那人道:“真名实姓,岂敢隐瞒?只是萍水相逢,一应身份头衔,却也不必提及了。在下名叫楚小陵,各位叫我小陵儿即可。”
盘蜒早认出此人身份,正是几年前暗害自己不成,被自己赶跑,从此不知去向的那郭小陵。当年盘蜒告诫此人,莫用伶人千变诀为祸,可瞧此人眼下功力不凡,多半行恶不少。
但盘蜒早懒得多管,于是起身拱手道:“原来是楚公子,幸会幸会,我等孤陋寡闻,不曾听闻公子名讳,公子莫要见怪。”随后向他引荐血寒与阿道。
楚小陵此刻意气风发,神态沉着,雍容华贵,哪里像当年朝盘蜒苦苦求饶的那祸害?他凝视盘蜒,道:“本人先前偶过此处,听这位大哥所言小狐仙故事,深有感触,大哥言简意赅,暗藏玄机,当非寻常人物。本人不耐心中敬仰,特来此与大哥结交。”
盘蜒嘿了一声,心想:“他口口声声说要与我结交,语气却如施舍一般,瞧荒芜神情,莫非这小子钻营有道,竟成了万鬼中的大人物么?万鬼已几乎败亡,他又有何底气,这般自高自大?”
楚小陵见盘蜒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儿,暗自恚怒,笑容却仍极友善,道:“这位大哥,说要硬接这位阿道姑娘拳术,莫非真有金刚不坏之躯?本人不才,也想试上一试。”
阿道说:“楚公子,这话就不对了,我自与我...我朋友玩闹,与你并无关系,还请公子莫要掺和。”她出手击打盘蜒,那事盘蜒许她的承诺,特等对待,独此一家,绝不愿与旁人分享,听楚小陵此言,又怎能答应?
楚小陵微笑道:“吴奇大哥莫非不敢么?”
盘蜒冷冷说道:“公子要试在下功夫,到底有何企图?”
楚小陵耐着性子,压下怒气,缓缓说道:“在下正是用人之际,若大哥功夫当真了得,在下愿重金聘用大哥,许你荣华富贵。”
盘蜒问道:“公子用人,又为何事?”
楚小陵见他一句句逼问,气往上冲,可又不断告诫自己:“小陵儿,小陵儿,成大事者需胸怀宽广,有容人之心,此人纵然无礼,可你岂能与他一般见识?那小狐仙....那小狐仙...不正是因此当上乌国国主的么?”
他想成为万鬼宗主,统领北妖,他需要能人异士相助。
他生平受了太多的屈辱,焉能受不得这言辞相激?
楚小陵收敛怒气,心平气和的答道:“如今天下大乱,北妖诸国凌乱不堪,正需一人登高一呼,统领世道,与中原万仙诸国对抗。本人...在下愿投身于此,为此努力奋发,故而盼吴大哥、雪姑娘、阿道姑娘、荒芜姑娘几位助我一臂之力。”
盘蜒见他霎时言辞谦和起来,也谦逊以待,道:“我等正要前往北妖诸国,公子如若同路,咱们不妨同行。”
楚小陵笑道:“甚好,甚好,暂且如此。”心中另有盘算:此人只怕吃软不吃硬,迫不得已,只能用老法子对付此人。”
顷刻间,洞外传来无数虎啸,好似海浪断山,令人心惊。荒芜一跃而起,惊呼道:“是腾角牙的人!”
话音刚落,洞口已站着数个高大身影,当先一人头戴银冠,腰间悬挂长串人耳,浑身肌肉崎岖,气味儿血腥,瞧来万分可怖。
那高大虎人沉声道:“荒芜,你还逃得到哪儿去?”
荒芜对他恐惧已极,颤声道:“腾角牙...你亲自来了?”
腾角牙缓缓走近,双眼杀气腾腾,却似爆发前的火山般甚是宁静。
他道:“你还有同伴,甚好,甚好,这几个女的,连同你在内,我让兄弟们一个个儿轮流的玩乐,待玩乐够了,要她们生下娃娃,再让她们的娃娃上她们。一代一代,直至她们变成老太婆,我才将她们零零碎碎割来吃了。我本想用这法儿对付东采奇,眼下恰好用你们试试。”
他身后百来人大笑附和,引得山谷隆隆震动。
盘蜒轻哼一声,心想:“这群魔鬼,他们说得出,做得到。既然这样,一个都别想走了。”
荒芜慌忙道:“我....我独自一人领罪,求你莫要伤害她们...”
楚小陵从阴影中走出,淡然笑道:“腾角牙,你认得我是谁?”
腾角牙看他一眼,眼神颇为惊讶,怒道:“你是....你是数月前来过的....那个小白脸?”
楚小陵深感不满,大声道:“什么小白脸?你给我听清了,我乃昔日金蝉宗主门下大弟子,当今万鬼宗主楚小陵!”
盘蜒吃了一惊:“他是金蝉的弟子?难道当年我放他离去,他拜在万鬼门下了?”
腾角牙吐一口痰,楚小陵闪身避开,脸上煞气越来越重,只听腾角牙道:“什么狗屁宗主,油头粉面,招摇撞骗,上回你找上山来,杀我门下孩儿,我正想清算此账。”
楚小陵森然道:“我本好心劝你归降,你不听号令,反对我无礼,我才出手惩戒。”
腾角牙神色鄙夷,嘴角微笑,极为不屑,道:“那好,那好,小白脸,咱们新仇旧恨,都在此处一起了结。你小子本就不男不女,我处置完你之后,你是人是鬼,怕是谁也分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