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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残月弯如钩。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幽深石室内霜华璀璨,亮如白昼。
无尽的繁复古朴纹络透出一股肃杀的寒意,难言的恐惧不由自主地从韩旭身体各处以一种极其狂暴的姿态涌出,让他瞬间如临隆冬,灵魂颤抖。
韩旭眉眼皱得越来越紧,身上已经结疤的伤口骤然崩裂开来,渗出一滴又一滴粘稠而猩红的血水,汨汨流淌。
被璀璨的光华映衬得晶莹而通透的血水缓慢地在虚空之中流转翻腾,而后缓缓顺着古朴的纹路流淌而去,化为一朵又一朵极小的血红莲‘花’,润进了梁运的丹田气海之中。
不过刹那。
梁运枯槁干瘪的脸庞竟是泛起了一丝丝红润,眼眸里的光泽越来越盛,枯涸的丹田内溢出道道神霞,一朵已经枯萎凋零的莲‘花’竟是轻轻摇曳,缓缓吐气布化,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玄奥难言。
这种感觉让他通体舒泰,无比陶醉,于是他掐诀的速度变得更迅猛快速,似是想一次‘性’地将韩旭榨干,尽数融入己身般。
脸‘色’惨白如纸的韩旭紧抿嘴‘唇’,古朴而繁复的纹络、璀璨而‘迷’离的星华、斑驳而森寒的石壁,在他的眼中,渐渐扭曲,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而随着梁运的急速掐诀,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肺叶里挤压出来的气息渗出浓重的血腥味道,拼命呼吸进来的稀薄空气却如同刀刃一般顺着他的口鼻缓缓地切割进脾肺里般,让他几‘欲’窒息,疼痛难当。
那些无形无质的丝线凝练若藤蔓,分作两头,将韩旭的身体尽数缠绕覆盖。
而另一端,恰好在梁运那边。
血水一滴接着一滴地流淌而出,韩旭觉得自己仿佛被关押在了一座火炉之中般,那极为滚烫的火焰将体内的血液都给燃烧得沸腾,那些蓬然而起的火舌蔓延全身,像是要蒸发光他的血液,灼枯他的白骨,烧穿他的丹田,这种痛苦席卷全身,惨绝人寰。
他已经无法动弹,意识逐渐模糊,紧咬的牙根不断地有血水渗出,顺着他的嘴角流淌。
那种似是要撕裂一切,剥夺一切,烧毁一切的苦楚,世人难以想象。
但韩旭那如同一湖死水般的两个深邃眸子却永远是那么平静,不曾有过哪怕是一瞬的动容。
男儿至死意如铁。
即便是要以如此痛快的姿态死去,他韩旭也要堂堂正正,轰轰烈烈,从容面对。
前世刀道俯瞰天下,登临绝巅后,有人曾以文豪苏轼的《留侯论》中的一段评他之一生,其中有一句,甚合他意,‘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后更有人加以延伸,搬出苏洵的一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以点评他之生平,可谓旨味隽永,极其透彻。
他曾志存高远,‘欲’养一刀开天地;他曾意如磐石,华山绝巅一式刀气贯长虹斩绝八大先天,而后从容经历万刀透体;他曾谨慎冷静到几乎冷酷,屡屡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生皆苦,有念皆妄。
血滴所化的极小红莲一朵朵地在他‘胸’前绽放,而后沿着那无形的丝线,一朵朵润入梁运的体内,他的头发开始变得焦黄干枯,身躯在一点一点地干瘪,紧握成拳却由于用力过度狠狠地‘插’进‘肉’掌之中的指甲也因为体内血水的急速流逝而变得干酥断裂。
韩旭干瘪的脸‘色’变得愈发枯槁,苍白如若万古雪山,死亡的钟声已经即将敲响。
梁运气海莲‘花’摇曳,干涸的气海泛起道道‘波’澜,一股旺盛的生机顺着躯体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他的面容渐渐俊朗,眉欢眼笑,隐约可见当年惊才绝‘艳’盖压同阶的天骄风采。
终于。
凝练如同藤蔓的线条探进了韩旭最后坚守的阵地气海之中。
也就在那一霎那。
恍惚间似是有劲风自石室的穹顶顺着如勾的月华吹来,一股绝对的‘阴’寒气息轰然绽放,那道道蔓延进韩旭丹田气海的线条如同倾尽全力的一拳轰砸在了空‘荡’‘荡’的地方般,顿时一窒。
梁运顿感难受,掐诀的双手不由地一顿。
就这一顿。
整座石室猛地颤抖,璀璨星华尽数黯淡无光,而后才骤然喷发,光华亮如烈阳,倏然溢出更加可怕的炽烈,多了一股极其别扭的森然气机。
复观石壁,星河倒转。
在韩旭模糊的视线里,一滴滴猩红的血‘色’莲‘花’开始逆流回他的经脉之中,宛若娟娟细流,那些极小的血莲所过之处,他只感觉自己的筋脉如被撕裂,剧烈的痛楚疯狂席卷,让他打了个寒颤,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那些血莲迅猛而快速地润入他的体内,而后疯狂地灌进他的包括已经打开的五大窍‘穴’在内的一百零八个窍‘穴’之中,在那一瞬间竟同时响起了上百次的铁鼓铮鸣声,窍‘穴’似乎被撑大了无数倍般。
有一股磅礴而浩瀚的‘精’气顺着那一朵朵猩红血莲的绽放在流转,韩旭只觉得几近油尽灯枯的躯体重焕生机,不过是片刻功夫,干枯焦黄的头发便迅速变得乌黑油亮,干酥的指甲亦恢复了光泽。
“不!”
原本自认为受天地眷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够一举打破空间节点,避开那群时刻关注‘乱’古战场的老不死,从而逃出牢笼,崛起于天高海阔的梁运此刻浑身都是冷汗,恐惧地大叫着。
他才恢复过来的几分过往风采亦早已尽数散去不复,干瘪枯槁的躯体炸出一滴滴的血‘色’莲‘花’,白发如霜,怒舞于脑后。
韩旭望着一朵朵涌来的猩红血莲,气机流转,流字在前,转字在后,磅礴气机竟是在他的气海内化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莲‘花’!
古籍曾云,一朝悟得长生理,命泉莲‘花’朵朵开。
这说的是登临彼岸境界时的一种极其玄妙难言的状态,始于命泉,浮于玄舟,直贯气海,踏足彼岸。
而韩旭的这朵含苞待放轻轻摇曳的金莲却不是始于命泉,而是直接种在气海丹田之中,其中的玄妙与机缘,着实极难说清。
这朵金莲却正是梁运一生修为的馈赠。
阵法逆转,让梁运徒为他人作嫁衣,更是让韩旭种出了一朵玄妙金莲,世事无常,苦尽甘来。
先前梁运介绍此阵之时,曾以为韩旭从未见过,那时浑身是血的倔强少年郎神‘色’古怪,却含笑不语。
殊不知,正是这一笑,彻底奠定了如今梁运的死局。
他虽然没有上过文曲峰,但架不住七杀峰有一个出了名的书呆子啊,当日知晓韩旭选择在东南竹林住下后,二师兄飞白如同搬山一般地担来了无数的古籍。
韩旭练刀之余,时常翻阅,而这道阵法上面正有记载,几乎有着过目不忘之能的他清晰记得古籍所载:星垂天覆阵,兴于文曲峰,此阵以七数为一杀,每一正必有一反,杀机如‘潮’,连绵不绝,无懈可击。
而他此前观此阵,却正如梁运所言,威势百不存一,星垂的杀招不复,唯余天覆的引导颠倒之能。
大阵残缺,每一正必有一反,自然不再无懈可击,而唯一的破绽,就是那正反不可控。但若要把握逆反的时机,唯一只有一次机会,那便是大阵凝出的丝线蔓延至韩旭丹田的那一瞬间。
他的丹田本来就空‘荡’‘荡’无一物,所有的修为都尽数存于窍‘穴’之中,旁人不知,必然会惊骇,而那一瞬间,就是他反击的时候。
之所以有如今这般局面,不得不说从一开始,梁运便步步落入了韩旭的算计之中,不然以韩旭的‘性’子,何以会毫无反抗,静静待死?
他从未绝望。
已经两世为人的他,心机城府之深绝对让人动容,尤其是那份超乎想象的忍耐力与骇人听闻的冷静,更是恐怖。
梁运鲜血汨汨流淌,但毕竟是彼岸境界的强者,曾经更是差点登临绝世,此刻尽管‘欲’死,但体内仍有大量元力。
尤其是那朵还未干枯的莲‘花’更是摇曳出刺目的光华,生机源源不绝。
倏然,罡气乍起,气爆连珠,骇人至极。
韩旭心里一凛,知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先前若不是一直隐忍,早已死无全尸。他借势翻身,挣脱了束缚,骤然加速,躲过了恐怖的罡气。
而梁运却得势不饶,猛地跃到了韩旭的身侧,罡气横生,气爆连连,轰然砸向了韩旭。
韩旭身形蓦然一转,倒退出去数丈,依着墙壁而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面容枯槁满头白发的老人艰难吐字,挥手炸出拳罡,在石壁上轰出了一个深坑。
韩旭没有言语。
生死存亡间,哪会有什么为什么。
这样的道理,是他在生死间体悟出来的,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是于他而言却是顶天的道理。
梁运气机流转扑杀而来。
韩旭却再呵一气,直攀昆仑,一只手斜提腰间柴刀刀柄,炸出滔天刀气。
梁运终究是油尽灯枯,勇猛不再,瞧得刀气,森寒彻骨,不由地脚步一拧,避而不近。
但韩旭此时体内真元爆涌如‘潮’水,将他窍‘穴’挤得生疼,颇有几分不吐不快的难受感。
丹田含苞待放的金莲轻轻摇曳。
韩旭脚下血‘色’鞋印缓缓浮现,猩红叠猩红。
一十八道后,他的身躯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在梁运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便已近身。
近身,不沾衣。
近身,不拔刀。
他只是轻轻抬指。
陨神指,平川式。
一道雄浑罡气始于指尖,在梁运的头颅上通透而过。
“噗”
梁运已无鲜血可吐,双目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内心涌起一股滔天的怨气,原本一切都如他所想,却只差一步,仅仅差一步,却徒为他人作嫁衣,如此残酷的结果,让他纵死也难以释然。
韩旭终于开口,平静地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大意,君不见有多少天才多少高手还未展‘露’峥嵘,便陨落在一些无名小卒的手中。你太小看这座江湖了。”
梁运听着这训话的口‘吻’,急怒攻心,几‘欲’死去,却生生地吊着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你……该死,你……该死……”
韩旭感受了一下体内磅礴的气机,一时竟是无法确定如今的修为在何等境界,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挪揄道:“我该不该死可惜你是看不到咯。多谢馈赠,如此磅礴的气机不知让我破了几重天,伤势也好了七八分,这种感觉真是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心血付之东流,我一定会好好修行,好好活着。”
“你……母亲的……我……我不甘……心……”梁运气得浑身颤抖,嘴‘唇’噙动,却再发不出声音,双目圆睁怒瞪,其中满是不甘愤懑与绝望,而后缓缓的被死灰替代,歪斜着头倒了下去。
谋划近百年却在临‘门’一脚时徒为他人作嫁衣。
半生峥嵘半生凄苦的枯槁老人梁运被活活气死。
至死都踏不出这座牢笼半步,他死都不曾闭眼。
死不瞑目!
韩旭颇有些感慨,一会后,他才大步上前,在梁运的尸体身上搜寻了起来。
发这种死人财,他从不抗拒。
当然,顺眼点的说法,是收取战利品。
片刻之后,韩旭满脸疑‘惑’地收手,竟是空无一物。
正当他要吐槽几句的时候,在梁运那枯瘦干瘪的右手拇指上,一黑不溜秋的扳指闪过了一道幽光。
如此不起眼的东西,若不是这道幽光,任是谁都会忽略的。
韩旭迟疑了一下,然后摘下了那枚不起眼的扳指收起,再一番查找,见再无余物后,才一脸不快地作罢。
然而,就在此刻,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猛地一凝,脸‘色’微变,身躯如同旋风般掠出石室,破开幽深的‘洞’‘穴’后,头也不回地直入密林深处,落荒而逃。
韩旭离去不久。
身为文曲峰长老的戴文昌横空而现。
他望着黑漆漆的‘洞’口,脸‘色’‘阴’沉如水,一会才猛地掠进了‘洞’‘穴’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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