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过去,乔凡在树边简单的打了个盹,无比庆幸山县岛天气暖和,也不是很湿,否则没有一点保暖的措施,他非得病死在牧林不可。
第二天一早重新上路,乔凡有幸见到了牧林晨雾初散的模样,被影影绰绰的森林给迷住了。
啊,自然的味道!乔凡吸了一口气,觉得轻盈了许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这天为什么不会亮?我之前问过酒馆老板,他也说不清楚。”
“我也不清楚,打我出生时就是这样了。”
江楼月上学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出生的时间少说也是六七百年前,那的确很久了。乔凡经历过几次惊吓,已经对他们这些动辄上百的年纪没什么感觉了,好奇道:“那就没什么影响?百姓起居,万物生长,离了日光也行?”
江楼月垂眸,复而抬眼看着乔凡一笑:“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也没什么,想到了而已。”乔凡挠挠头,其实也就是昨天一个晚上过后,他觉得和江楼月的关系亲近了一些,于是没话找话,看见什么就想问什么而已。
对此江楼月没说什么,他快步走在林地间,仙气飘飘的衣摆一尘不染,愣是连露水都没沾到,不染凡尘极了,和他一比,乔凡简直就像一个难民。
“问这么多,当心回不去。”
这话说是玩笑太重,乔凡听出一点言外之意,浑身一哆嗦,心里“咯噔”一声,倒不是因为意识到永夜有影响,而是江楼月对他的态度。
不过也是,他和江楼月认识也没多久,昨天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后的兴之所至,本质上他依旧是江楼月的累赘,而江楼月是那个在他看来,说着人间话却几乎不沾人间情的夜君。
情分和本分,是他自己越过规矩了。
可是难过是一回事,过日子是一回事,性格冷不好相处也不代表是一个坏人,相反乔凡觉得江楼月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了,何况这个地方也只有他和自己说话。
乔凡在江楼月身后耸了耸肩,呼出了一口气,没说什么,迅速摆好心态跟了上去。
“从这里去码头还有多久?”
“这个速度,还需几天。”
“几天?”
“就是几天。”
……
江楼月发现乔凡的手停不下来,他就像是个多动的少年似的,一会儿折一根藤,一会儿揪一把叶子,神奇的是他似乎在哪里都能采到野果,自己吃不算,还总分给自己。
“吃吧,不吃不如吃,尝尝总不会亏吧。”
更神奇的是江楼月发现乔凡总是对的,这些他往日没放在眼里的东西,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看着乔凡随手编了一个花环戴在了一片灌木丛上,江楼月实在忍不住了,说道:“蜃楼界虽说万物有灵,但这些灌木并没有,它们不会感激。”
“我知道,那有什么的,我们那边的树全都不会说话。”乔凡十指翻飞,理直气壮道,“交流这种事呢,就是我觉得他理我了,那他就是理我了。”
江楼月觉得他这举动有些幼稚,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它跟你说什么了?”
“它们说真好看,乔凡你心灵手巧英俊善良,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
乔凡面不改色的说完,丝毫不管江楼月看智障的眼神,或者说他习惯了,他小时候没人跟他说话,他就是这么跟树跟花说话的,还有助于锻炼各种反应,为他日后演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江楼月终于知道乔凡自己一个人也能说上半天的能力是打哪里来的了,觉得挺有趣。
乔凡见他没说话,还以为他是真觉得自己有病,吓得心里卧槽了一声心想这人该不会是戒网中心杨主任似的严谨派吧,要是真因为这事觉得自己有病,一路不理自己,那该咋办?
乔凡脑内活动能力一流,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想象出了江楼月厌恶自己后,自己惨死的八百种惨像,腿都软了。
开玩笑,这真不是他没出息,只是见识过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人和物,给乔凡八百个胆子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全须全尾的找到另一个愿意帮他的仙君。
江楼月不知道乔凡心里过了多少个急转弯,还以为他怎么了,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那个,你别介意啊,我这人平常其实也不这样。”
江楼月:……??
如果说江楼月是云海下的年轻人,此刻想必是满脸黑人问号的。
“我就是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有点怕,刚好只认识你一个人,话多了点,你别介意。”
弄了半天,原来是担心自己嫌他烦。
江楼月笑了,笑的真心实意:“别,我并无此意。只是从没与云海下的人接触过,觉得有些有趣罢了。”
乔凡:……
有趣???仙君你一脸冷若冰霜全身恍若雪莲,给我三百双眼睛五百个心眼我也没感觉到你认为我有趣啊。而且等等,有趣是夸我吗?是夸我吗,是吗?
难道不是幽默风趣英俊吗?
不!是!吗?!
你整个有趣出来我很容易想到偶摩西罗伊.jpg啊!
江楼月还在笑着解释,他察觉到了乔凡眼里的情绪,但依旧看不懂,于是自作主张的觉得乔凡这是在开心,继续说道:“毕竟我从未见过,啊,不,我过去还是见过的,有人能和植物交流这么久。”
过去,过去是多久,小时候,他们还不是除尘缥缈的仙君,而是满地滚泥巴的熊孩子的时候。乔凡根本开心不起来。
乔凡眉梢跳动,终于发现江楼月其实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了,这时候是在故意逗他。
这个人,不讲道理就算了,冷淡的外表下竟然还挺恶劣,乔凡一边尴尬癌一边在心里记了一笔无头帐——至少有生之年是算不了了。
“你不用担心这么多,虽说我不清楚你为何上界,但你上界后的种种困扰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别的不说,至少让你平安回去却是应该的。”
乔凡点点头,心里的确不太想继续先前的话题,问道:“对了,按你先前所说,这蜃楼界其实还有很多植物是可以说话的?”
“不错。”一大早的冷淡过后,江楼月的态度终于友善了许多,“别处不说,光是山县岛牧林中就有许多树人。只是由于习性的缘故,离群索居,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罢了……说不定你撑着的这棵就在听你说话。”
乔凡原本正撑着树干活动腿,走了半天有些累,闻言吓的差点连鞋都不打算要了。
“卧槽!!”
一脚绊住自己,没站稳,往前一扑,幸得江楼月一把接住,否则就要脸着地了。
江楼月身上有一股淡香,不是云海下的古龙水,不像海洋,也不像森林古木,那是云海上的气息,让人忘忧忘俗的冷香。
闻香识人这事乔凡擅长,但此时他没心情,因为他前不久才看过一部有关吃人森林的恐怖片,此刻只恨不得顺着江楼月爬上去,话都说不利索了:“它它它它它吃吃吃人吗?!”
江楼月没想到乔凡大难临头时,为了帮自己连死都没管,这时候竟然怕这东西,稀奇之余有些几不可察的感动,于是也没把身上的乔凡拉下去。
“逗你呢,放心,树人的年纪都很大,大多性情温和,而且记性不好,与世无争,即便有些有一点……神奇的习惯,但只要你满足了他的需求,他们是定然不会伤害你的。”
这对乔凡起到的安抚作用微乎其微,因为在鬼片里,那树人不光性情温和,他还能大变活人,可英俊可潇洒,但最后把人姑娘的头都搅碎了吃了!
要不是他意识到自己扒拉在江楼月身上的姿势的确太过崎岖,实在对不起自己作为一个直男,尤其是作为一个非神经病的直男的身份,而且这里说不定还有不得了的树人看着,他是绝对不会下来的。
“你先前还给它们戴花,这会儿便翻脸不认人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乔凡尴尬的笑了笑,没敢站的离江楼月太远,因此还是能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这人和人……物种和物种之间的信任与感情,都得交流才能出来不是。”
江楼月失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乔凡:?!
卧槽,发生了什么?!换片场了?!
“夜君?……江楼月?!”
狂风骤起,而就在他的背后,那株十来米高的像是槐树一样的古木,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