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想错了,既然他们的计划被对手识破,那么明戈又怎么会放弃任何一个打击他们的机会呢?白毛风的骑士们紧接着发现,那些原本已经被它们骑着驯鹿踩碎了的雪壳又复原了,而且好像变成了又滑又硬的冰块,士兵们又一次陷入了此起彼伏的摔倒,眼看冲到离敌营就剩两百米不到的地方,密集的箭雨又落了下来,一波不算又来一波,其中还夹杂着粗如儿臂的投矛和强劲的弩箭,看着自己的亲兵被投矛扎在地上苦苦哀嚎,洛克的眼睛都快滴出血来。
在付出了近一半的伤亡之后,骑兵们终于冲到了军营前,那些轻骑悍不畏死,直接提缰纵马,用坐骑撞翻了稀疏的拒马,可他们发现,拒马后面并不是到处逃窜的乱兵,而是严整的刀盾防护阵。洛克的轻骑兵们借着冲锋的惯性一头撞向盾墙,盾阵后面的步兵用肩膀死死顶住同伴的身体,层层挤压,一步不退,骑兵的冲势受阻,就用骑枪借助高度的优势向下戳步兵的后背,可后边的步兵都背着圆盾,把要害都护住,如果不能准确地扎在空隙里,根本不能造成多大伤害。“小钢帽”的刀盾手时不时把长刀伸出去,斩倒敌军的坐骑,然后身后的长矛手对跌倒在地上的敌军展开无情的绞杀。
新军的士兵看到敌人如凶猛的雄狮一样,悍不畏死地扑向自己的防御阵型,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胆怯,但只要刀上见了血,看见敌人也不是那么不可战胜,自然就不再害怕,在顶住了一轮冲击之后,刀盾手和长矛手找到了配合的节奏,慌乱的局面逐渐被稳定住,慢慢地,这些菜鸟露出了幼虎的尖牙。
洛克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这只看似弱不禁风的绵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可怕的幽灵狼,而且,他和他的兄弟们一下从猎人变成了猎物。可是更让他郁闷的是,他迎面撞在了一块跟拉姆贝特角的城墙一样坚硬的铁板上,那是巨魔和山丘矮人的三层防御阵型。
粗壮的矮人身穿全钢护甲,就连手脚都覆盖在内,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他们单膝跪在地上,抬头挺胸,胸甲上端有一块半月形的凹槽,巨魔手中的大盾刚好插在其中,那面大盾足有两寸厚,把巨魔和矮人的脸部全都挡在其中,洛克在盾阵前来回跑了两圈,楞是没有找到能够下手的地方,更可恶的是,那些矮子时不时拿起手弩,向外集射,对面人马密集,也不用瞄准,总有那倒霉的被射中倒地。洛克自己身上也插了两只弩箭,好在他的链甲精良,那弩箭又没有扎中要害,所以对他影响不大,可眼见身后的骑兵越来越少,已经不足千人,洛克知道大势已去,他当机立断,打了个呼哨,带着骑兵沿着营地边缘向东撤退。可还没等他提起速度,迎面又驰来一队骑兵,黑塔般的赫尔曼一马当先,举着骑枪就向洛克刺了过来,洛克下意识的一低头,头上的钢盔“咄!”的一声被赫尔曼击落,洛克头也不回,手中的弯刀左右劈砍,接连砍翻了几个骑手后,那些新兵被浑身浴血的洛克吓得带着坐骑闪向两边,洛克趁机招呼自己的亲卫夺路而逃。赫尔曼一边骂这些新兵怂包,一边兜头追去,可苦于身后的手下人被洛克的悍勇吓破了胆,单骑追击敌人那简直就是找死,他又反身杀回来,带着那些手软脚软的手下去冲击残敌,那些残敌眼见自己的头领都撤退了,就再也没有跟这些正规军人死磕下去的勇气,一下都做了鸟兽散,这下赫尔曼的轻骑兵来了劲头,仗着坐骑精良,又是以逸待劳、后发制人,所以还真让这些新兵斩杀了不少逃跑的敌兵。
洛克带着自己的三十多名亲卫纵开四蹄拼命狂奔,翻过沙丘,离开了月亮湖的沙地,见身后没有追兵追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他们刚把速度放缓,想让坐骑稍微歇息一下,雪地上就凭空冒出十几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洛克看着这些怪物有些发蒙,为首的秃头大汉居然有三米多高,脑袋上顶着一对尖角,这不是兽人帝国的强力战士种族,牛头人战士吗?兽人不是要跟嘉伦特帝国开战吗?怎么会有牛头人战士替嘉伦特帝国卖命?还有那些骑在赤炎獠上的绿皮巨魔,他们也开始为嘉伦特帝国打仗了?这太疯狂了,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怎么报仇血痕?
洛克眼睛血红,盯着那些缓慢向他走来的黑影,他心中清楚,跟这些恐怖的杀戮机器动手毫无获胜的希望,他还很年轻,还不想死,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嘶吼。
“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要帮助那些当兵的?”洛克的声音就像一条受了伤的土狗,绝望中带着不甘。
那些怪物终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从那个像铁塔一样的牛头人身后转出一匹巨大的魔兽,那魔兽生着两颗磨盘大的脑袋,一只嘴里滴滴答答地流淌着灼热的熔岩,另一只唇边闪烁着紫色的电光,它那高高的脊背上骑坐着一个人类男子,那个家伙嘴里悠闲的咬着一根从月亮湖里折来的苇草,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梁珂觉得再这样折磨下去,对面的小子可能会疯掉,他吐掉苇草,慢声说道:“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如果你的回答能令我满意,那么也许我也会回答你的问题。”
洛克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瞪着梁珂。
“你以为吃定我们了?”
“恐怕是这样。你的骑兵都完了,凭你这几个人打不过我。”
“我要走你也拦不住我。”
“哈哈!你可以试试,我这些手下人可不懂得留全尸。”梁珂说完,皮德罗等巨魔侍卫很配合地抽出了所有长刀,月亮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传说中的“斯太尔蛛魔”一样恐怖。
洛克打了个冷颤,斜眼观察了一下地形,口中应付道:“我不相信你能拦住我们所有人,只要我们有一个能生还,你就等着父亲大人还有姐姐无休止的追杀吧!”
“哈哈哈哈!”梁珂仰天大笑。“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你跑掉了。顺便提示你一下,我还是个厉害的精神法师。”
“你别想吓住我,兄弟们……”洛克刚想吩咐让大家分头突围,可剩下的话却怎么也没敢喊出来,因为,他震惊的发现,身后突然多出了十几个矮人,他们手中的连弩正指着自己的要害,只要他稍有动作,下一刻就会被射成筛子。
洛克一直在跟梁珂拖延时间,他在寻找着逃跑的机会和路线,而梁珂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布置了这个口袋,但矮人的战车移动缓慢,声音惊人,所以,他带着巨魔战士截住洛克去路的同时,也需要时间让矮人战士从敌人身后慢慢形成合围。
“哈哈!你看,为了你和你的手下能继续活着,我建议你现在就放下武器,回答我的问题。其实,如果要想杀死你,我的魔宠自己就能办到。三多,表演一下。”梁珂笑着拍了拍三多的后背。魔龙牙张开血盆大口,一口熔岩喷射在雪地上,那片土地瞬间变成了不断燃烧的火海。
洛克看到这一幕,彻底死心了,他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投降。那些侍卫垂头丧气地扔掉手中的武器,跟着洛克跳下坐骑。皮德罗等人收缴了武器,将那些侍卫都捆了起来,塔克抽出皮绳,也要把洛克捆起来,梁珂挥了挥手,将洛克带到一边。
“既然你不想死,那就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叫洛克。”
“我问的是你们是谁?”
“我们……我们是‘白毛风’!”
“哦?”梁珂虽然之前有这种猜测,但在洛克口中得到证实还是有些惊讶。
“你们不是早已经消失了吗?”
“消失?怎么会消失?只要嘉伦特帝国还在,那个老东西还活着,白毛风就永远存在。”
“哈哈!大言不惭,现在白毛风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我说了,白毛风永远不会消失,不要以为打败了我,就击败了白毛风。哼!你们还差得远。”
梁珂听了心中一惊,一只两千多人的精锐骑兵居然不是这些盗匪的全部,那这个白毛风要强大到什么程度。更让人惊奇的是,在帝国的领土上,居然长期存在着这样一只不受控制的抵抗力量,面对帝国随处可见的军队,他们又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呢?
“你们存在多久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两个问题。第一,你的父亲是谁?第二,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不要想着撒谎,我提醒过你,我是个厉害的精神法师。”
洛克轻蔑地看了梁珂一眼,说道:“哼!你不用吓唬我,告诉你们又如何?我活着只是为了怕父亲知道我的死讯伤心,我倒是很想现在就死去,到时候整个嘉伦特都要承受父亲的怒火,我在冥界等着你们。”
“少废话,老子也不是吓大的。”梁珂伸手抓住洛克的左手轻轻一握,洛克疼得眼泪长流。
“住手…….住手,好吧!你这该死的魔兽。我的父亲是格鲁芬德。”
“谁?你再说一遍。”梁珂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但又不太确定。
“格鲁芬德!格鲁芬德侯爵。”洛克愤怒地咆哮着。
梁珂快速检索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想起了那个比努克城外废弃庄园的主人。
“原来是他,那你们……哦!我明白了,格鲁芬德居然投向了兽人。”
“胡说,不许你污蔑父亲大人。我们白毛风跟兽人无关,父亲从来也没有因为这些私怨倒向外敌。”
“私怨?”梁珂“啪!”的一抖身后的大氅。“私怨他格鲁芬德为什么劫掠帝国的商人?”
“父亲大人只是用这种手段斩断兽人的补给,逼迫兽人骑兵攻击嘉伦特帝国。借刀杀人总比自己的兄弟流血流汗高明。”
“可你知道就因为格鲁芬德的私怨,害死多少帝国商人,战死多少帝国的士兵,难道他跟这些人都有私仇?难道那个傲慢的公主就能代表整个嘉伦特?难道你们跟我也有私仇?”
“你们帮助那个老混蛋,就是与父亲为敌。”
“放屁!帝国军人守护的是国家领土,保的是百姓的平安。他有本事杀进皇宫,手刃了那个恶毒的公主,那叫报仇雪恨。没能耐干掉主人,就拿人家的鸡鸭牲畜撒气,这算什么英雄?本来我还对他的遭遇感到同情,可现在我却鄙视他的愚蠢和懦弱。老子今天不杀你,不是怕了他格鲁芬德。你回去告诉你那个混帐父亲,冤有头债有主,国事家事分清楚了,别让仇恨冲昏了头脑,更别让外敌利用了他的愤怒,不然,曾经的帝国磐石就会沦为历史的罪人。滚吧!”
洛克被骂得愣在那里,直到梁珂带着手下人上了坐骑调头远去,他才惊醒。洛克紧追几步,朝着梁珂那坚毅而模糊的背影大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父亲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梁珂懒得理他,向身后一努嘴,塔克心领神会,挺起胸膛,大吼一声:“我们大人让你听清楚了,他是嘉伦特帝国北方军团东北战区新编第一师团中校军械养护队队长,阿--拉--贡!让你那胆小鬼父亲报仇的时候可别找错了人。哈哈哈哈!”远处传来一阵哄笑,那笑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无踪。洛克望着漆黑的夜幕气的一跺脚,无奈地为自己的侍卫一一解开绳索,寻找到走散的坐骑,收拢残兵败将向反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