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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大营中,战鼓隆隆,号角急鸣,此起彼落,各营旌旗翻滚,军卒如潮水般涌动,北宫仆从军的白头鹰大纛又已竖起,在暮色中招展,猎猎作响。
慕容绍与焰鸓齬等几员万夫长站在中军大帐前的平台上,居高临下,放眼望去,但见那名黒巾虬髯者手执方天画戟,率领身后十八名黑衣甲士,在千军万马之中,毫无惧色,骑了高头大马,左冲右突,所经之处,卷过一阵狂风,如波开浪裂,威不可挡,羽箭如雨点般向他们射去,都被他们一一拨开。
观战众人见了这十九名黑甲骑士于千军之中,卷起一团狂风,飞沙走石随之而进,如入无人之境,这股气概直冲霄汉,亦是钦服不已。
十九骑士凭着豪勇血性,北宫军兵却仗着人多势众。这一场大战自上午日上三竿之时直杀到沉沉暮色,北宫军卒死伤极是惨重,却也兀自酣战不休。
慕容绍随父征战以来,身经百仗,曾杀得异世界诸国联军望风披靡,无不顶礼而降,见了今日这一番厮杀,也自心惊。他抬手指向这十九人,顾左右问道:“我近来获知这霸长风素来单人匹马与我北宫军抗衡,却不知他何时组建了这队甲士,竟是如此勇猛。……谁人知道他们名号?”众万夫长皆是面面相觑,均是不知。
焰鸓齬站出来,向众人说道:“我去问问。”说完,径直下了台阶,纵马去军中,向正在冲杀的虬髯者大声问道:“霸长风,你所带战队是何名号,可否报与我等知晓?”
“风云十八骑!”
焰鸓齬兜转马头,回至中军大帐前,向慕容绍抱拳一礼,道:“回慕容将军,霸长风所带战队名号为风云十八骑。”
慕容绍听了,看着这支在战场上厮杀的战队,如狂飙突进,在十万军中来回冲杀,每发起一次冲击,都会卷过一阵杀机四伏的狂风,当者披靡,北宫军兵虽多,竟是奈何他们不得,不由得甚是欣羡,道:“如此神勇,非我所得,可惜!可惜!”沉吟半晌,回头对众将说道:“传我号令,有谁杀得风云十八骑其中一人者,赏黄金万两,升爵三级!”
传令官手拿白旗,自去传令,重赏之下,一时之间,众军兵愈是蜂拥向前,个个争先,如群蚁一般。只听得大营之中,四面号角连响,马蹄奔腾,十数个身具异能的千人队疾冲迎去,截了霸长风等十九人,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亡命厮杀。
慕容绍身旁立时便有两名身负异术的万夫长站了出来,向慕容绍拱手一礼,转身奔下台阶,手挺兵刃冲了上去。
素心言看着四周,日色已暮,一轮淡淡的下弦月已开始在东边的天空,缓缓移动,风轻云淡,尽显平和,而地面上,恶战尚自未休,四处是残肢断腿,惨呼连连,空气中只有血的腥味。
北宫军马拥盾搭箭,已从四下里渐渐逼近,她振了振手中沥泉枪,冷冷看着四面如簇簇枝丫的狼牙箭头,闪着森森寒光,面无表情,只待拼尽最后一滴血。
正于此时,一名传令官骑马飞奔而来,高声叫道:“传将军问话,素小姐是否三思,降与不降?若降,只要交出北宫通缉犯梵香,将军奉素小姐为座上宾;若不降,则格杀勿论!”
素心言将手中枪紧了紧,冷冷道:“我鬼洞身为汉家人,没有降的,只有战的。不必多说了,来吧。”说着,双手持枪,便要冲向面前的枪盾阵。
正待交战之际,忽听得营门口前军一阵喧哗,军马忽地纷纷散开,数千骑兵如潮水般向两旁溃退,乱了阵势。
一个圆形的物事突然从营外破空而来,所带过的冲击波强劲之至,将营门处的兵丁连人带马震飞出去,随后,“嘭”的一声巨响,重重的砸在素心言前面的一排枪盾阵中,将这一排士卒撞飞了出去,破开一个大口子。地面随着一震,飞灰与小石子被一道冲击波激得飞起来,形成一个圆环面向四周扩散,将周围的兵士震得齐齐退后几步。然后,那个圆形物事又飞了回来,落在素心言马前阵中地面,滴溜溜乱转,过了一会,停下来,却是一个古董似的青铜葫芦,细长的葫芦嘴上,兀自汩汩流出像水一样的透明液体。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个人影已是站在那葫芦面前,便如从天而降。
素心言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穿一袭破旧的青蓝色粗布长衫,约二十五六岁,身形高挑偏瘦,面容有些苍白瘦削,眉目甚是清秀,像一个落魄的读书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只见那人也不看四面军卒,趔趔趄趄的,顾自弯腰将葫芦拾起,放在嘴边,闭着眼睛,就着葫芦嘴喝了一大口,然后砸了咂嘴,似是很美的滋味,晃晃悠悠地转过头来,看了素心言一眼,醉眼朦胧,说道:“这哪来的野丫头呢,不在家好好念书,怎的也学着人家男娃子出来,跟,跟人打架呢,嗯,女娃子不能打架的,要斯文,斯文一些……”说着,举起酒葫芦,又是喝了一大口,斜着眼睛,喷着酒气,看了看四周的兵卒,抬起手来,环指了四面包围的兵卒,说道:“你们这些人就不好了,怎的一大帮子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娃呢,嗯,不好,不好,我不喜欢!”将手中酒葫芦举向众兵卒,念念叨叨,说:“看看,你们看看,又让我打翻了这陈年老酿,嗯,浪费,太浪费啦,可耻呀,真是可耻呀。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学好呀,老人家辛辛苦苦挣来的,你们说让打翻就给打翻了,唉,我生气,生老闷气了!”
众士卒见战场上凭空多了一个人,皆是怔了怔,然后,听这人唠唠叨叨的,均是气不打一处来,便有五六个军汉发一声喊,挥刀向那青年醉汉狠狠砍落。那醉汉兀自唠唠叨叨的,晃晃悠悠,抬手又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嗯,打架不好,年轻人,要学好,才好。”说着,脚步轻移,闪过一道虚影,已是在那几名军汉身后,如妖异的鬼魅,五指虚张,回手轻轻抚在这几人脑后。众人只觉一阵轻风拂过,这几名军卒未及哼声,均是七窍流血,“噗通”倒栽于地。
这一起落,有如电光石火,大家眼前只觉一花,然后便看到这五六名士卒倒毙地上,众军士皆是大吃一惊。
包围圈阵的弓箭手们早已弯弓搭箭,已是等得不耐,立时便有数百支狼牙箭如飞蝗一般,射向阵中之人,只听这人哈哈一笑,踮起脚尖,原地滴溜溜如风扇一样旋转了几个圈,激起一片气流,气流急速旋转,生发出赤红的火焰。射去的箭枝便进入了这个气旋,燃烧,夹杂着地上的尘土砂砾,随了这道气旋,急速旋转,稍顷,只听“轰”的一声大响,气旋里的箭枝、尘土、砂砾,挟着熊熊火焰,纷飞出来,像一朵朵妖艳的烟花,向四面围阵的将士们辐射而去,洞穿了坚盾,也洞穿了这四围众多将士的躯体。四面的军兵登时倒下了一大片,断裂的肢体,四散抛开,鲜红的血液洒出来,惨呼之声,此起彼伏。火花朵朵,散落于地,此处的战场一片狼藉。
那醉汉晃晃悠悠的向前走了几步,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口,看着这些惊骇已极的士兵们,醉醺醺的,喷着酒气,嘻嘻一笑,道:“哎呀,我叫你们别玩火,别玩火,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倒好,不仅玩火,还往我身上扔东西,看看,这下好了,大家都没得玩了不是。我告诉你们哈,大家可要记得哦,以后别再往我身上扔东西了,哈哈,我这可是叫作投桃报李,咋的,没听说过?嗯,没听说过,就对了。咱人是穷,可还不是小叫花子,哈哈。”
幸存的士卒俱是大骇,纷纷后退。
这时,只听得大营之中,西营处号角声响,旌旗招展,五个千人队疾奔而至,再次将素心言与那名醉汉围在核心。
领军将军骑了高头大马,提了一把三尖两刃刀,立于阵前,大声问道:“呔,兀那汉子,报上名来。”
那人斜着眼,看着这名领军将官,嘴里叨叨着,嘻嘻一笑,道:“觥几仇,咋的,‘投桃报李’,没听说过?哈哈,没听说过,就只能算你们倒霉啦。”说着,晃晃悠悠的迈前一步,哈哈一笑。
“你是觥几仇?首阳山的‘投桃报李’觥几仇么?人称‘如此醉酒,跟酒有仇’的觥几仇,是么?”
“怎么?你没听说过?哈哈,如果没听说过,你们便自认倒霉吧。”
“觥几仇,我北宫可一直没招惹你首阳九山之神,你不在騩山受享你的美酒,来掺和我北宫的征伐之战,这可有点不合规矩了。”
“啥,我掺和了么?我只是见不惯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小丫头而已,咋的,不可以么?我心里不痛快,我就得管管。”
“觥几仇,我劝你最好别掺和进来,不然,对你们首阳九山没什么好处。”
“是么?你说我掺和,那我就掺和咯,哈哈。”觥几仇斜着眼,喷着酒气,晃晃悠悠的走了几步,半躺于地,提起酒葫芦,就着葫芦嘴,喝了一大口,不再理睬那名领军将官,顾自长声吟道:——
酒里一人,顾影相对,
两眼相随,怜你衣裾﹏
我自饮,我自醉,
和一曲,琴声妙,
狂歌数阙,笑傲,
舞一剑,轻狂年少,
天下悠悠,我自在江湖,饮一壶浊酒!
醉了春秋,两处闲愁,
半醒里挑灯看剑,
伊人只在百花深处,
红颜易老,把相思瘦了,
叹一声,是候,是走?
……
那领兵将官见觥几仇对自己如此轻慢,很是气恼,大喝一声,纵马舞刀,直取觥几仇。三尖两刃刀卷起一团烈火,向地上半躺的觥几仇翻卷而来,刀锋划出,如烈日焰光,斜斜地笼罩了阵中的觥几仇与素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