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茧成蝶
第三节三激李太后下
八
秋铣得令,应声正要去办,皇后却端肃的正面对君,行君臣大礼,跪拜扣,伏地再请求道:“皇上,前朝大事臣妾不敢干涉,但此事牵连后宫,臣妾觉得有蹊跷,不敢不说。请皇上恕臣妾罪。”
“恕你无罪。讲!”
“谢皇上。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臣妾要害甄贵妃,却断然没有只在一个果儿里动手脚的理。毕竟贵妃要吃哪个,不吃哪个,可绝不是臣妾能做主的。查来查去,若端端正正只合了送给皇上吃的这一盘子有毒的话,皇上,这其中就大有蹊跷了。臣妾斗胆,请您下令,将这些凤梨都检验过,包括臣妾宫中现存的。”
皇帝眯了眯眼,指着皇后,肃然点头,“说得好!准!秋铣,宣骆思恭!这事儿让他去办!”李鸿英在查那俩太监的死,不能再查此事。
“是,陛下!”
皇后的话到了这里,皇帝哪里还看不明白整件事。
——这事的关键压根不在凤梨,而在叶梦熊。只要是和叶梦熊有关的,是他送往王家的,那么,没有凤梨,也会有猫梨狗梨其他梨。
首先,可以断定,今儿这事儿,是甄氏先挑起的,她想在叶梦熊的事儿上参皇后一本,却没想到,皇后早在送礼之前已经对她有所防备。
然而,其次,两人这番你来我往,却恰恰说明了,王家不但早已和贵州巡抚叶梦熊有结交,而且,恐怕交往甚密,关系匪浅;或者,是不是能够这么说——这从侧面,实则反映的,是王家与朝臣勾连交接的活动情况。
永年伯王家,他们早就在拉拢朝廷大员。只是今年愈发频繁而已。为的是什么?在他对谢家动手之前——显而易见!呵呵,皇后无子,她为此焦心热中,非止一日,非止一时,非止一年。
而第三,甄家。以往他们不提此事,不过因为还不到时候。哼哼,若不同样私交官员,对王家的这些秘底暗事,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借着妇人的小手段,作势不经意间,实则反应的是他们五十步与百步的恶劣嘴脸。
所以,都一样。无论母仪天下,风度从容的皇后,还是单纯天真,简单愚蠢的甄氏,都一样。都是为的太子之位。
甄氏蠢不可及,自然烦人。但皇后这样自作聪明,处处留一手,却也不见得多讨人喜欢。两个愚妇,鱼与鳖,狼与獾。女人,呵!
想着,陡然间厌恶烦躁的感觉更重。
不过,第四。就像他并不相信皇后会在送给贵妃的果子里下毒一样,他同样也不相信,甄氏敢将这下了毒的凤梨拿来给他吃,以此陷害皇后。
所以,这其实是她们俩,或者说,他们两家,都被人利用了啊!
只是第五么——
这下毒的人,会是“暗鬼”吗?李怀玖死了,但那个和刘惠“有奸情”的人,还没有找出来呢!不是吗?所以,会是他吗?
这样的话,可有意思了。他既然要下毒,为何要弄个不伤根本的毒物呢?若冲着刺王杀驾而来,他冒着暴露的危险,如此雷声大雨点儿小,他究竟在想什么呢?他潜伏宫中这么多年,究竟为的什么?
再看一步,第六——
叶梦熊啊!贵州巡抚叶梦熊。
国之重臣。可掌兵出镇。可跨马守边。北疆南疆,吐蕃鞑靼,琉球瓦剌,都需要依仗这样的臣子。
为什么他会牵扯这些?为什么还有他的事儿!
不该呀!
啊——
换了个御马监掌印,立刻就牵连了大帅大将,这可不是好玩儿的!杨曹介,杨曹介,难道不该动他吗?
还是说——
皇后口说的蹊跷二字,太后自然也想到了。紧张的拉着皇帝左瞧又看,焦急的喊了太医过来,要求重新仔细的检查皇帝的身体。
李晓忠三人虽见惯了这种争斗,但如此直接将毒得下到皇帝身上的,却并不多见。再听得耳中的话,稍微往深处一细思,立刻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骆思恭就在乾清宫外守着,听到秋铣传下的命令,立刻带人去了王家。回来的很快,带回的结果十分简单肯定:王琅曾将凤梨送过一些给甄国泰,绿皮黄皮都有。此事人证(双方送礼手里的管家),也有物证(当时大家户之间彼此送礼,都有礼单。账房一式两份,一份记账交割,另一份烫金做帖,送到收礼的人家。)
这并不出皇帝的意料。遂又吩咐往甄家查问。
甄国泰一听完骆思恭的话,脸色腾地就阴了,满脸火气,指着王家的方向大骂:“他妈的,真阴险!还以为好心给老子送礼,原来是一坨屎!”
又扫着门前的锦衣校尉,对骆思恭冷笑道:“缇帅大人来我这里好不威风,到底是因为那王家的门槛高一些,不好迈进去吧!”
骆思恭拱手,谦恭有礼,不急不躁,道:“在下奉天子之命,奉公守法,有章可循。门槛高低都一样的。”
“哈哈哈!”甄国泰大笑,“奉公守法。这话从缇帅口里说出来,特别地有分量,一点都不夸张!”特别和夸张两个词加重了音,用他那涎皮赖脸流里流气的声音吐出来,讽刺之意三岁顽童都瞒不住。
“哎呀,你们北司啊,前雕狻猊,后刻狄公断虎,百姓命曰:百世流芳!百世流芳,确实啊!”嘿笑着凑过去,翘了个大拇指,低声道:“你那些番役在外头搜罗人家的罪行,敲诈勒索,人称‘官匪官霸’,你自然是懂法的,才会在大街上就公然欺负良家女子么!招摇过市,毫不担忧会被治罪!这样,你再告诉告诉我,听说,有个人差点举剑宰了自家娘子。这样公然杀妻,算什么罪啊?还有,如今你老丈人那一笔糊涂账,又该怎么算啊?他和杨曹介勾搭连环,当年究竟是什么把柄叫人家捏了,才那么老实呢?这样的阁老,他的罪,奉公守法的缇帅大人,打算怎么治啊?还有啊,你家老丈母娘在干什么呢,你知道吗?那老婆子可不老实啊,一个儿子许两家,她是耍谁呢?老子的闺女愁嫁的吗?草!”
骆思恭一愣,“此事,我并不知道。您指的是?”
“少他妈跟我装蒜!你差点杀了的那位夫人,她和她娘,把许国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你他妈不知道?”说着一顿,嗤笑一声,又转而道:“不过,你还兴许真不知道!”不坏好意的笑了起来,再凑近过去,附耳嘲笑道:“你那娘子和许劭十几年的交情了,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其实不知道。
“嘿嘿嘿,他心中有个成了他人妇的心上人,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
“想知道吗?”
“不想。”
甄国泰朗声大笑,十分恶意,觑迷眼儿扫着四周,低低讽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可知道,许国和王璜是老交情。许多当年调离京师之前,两家关系甚密。你那娘子和许国的公子许劭,他们差一点就定了娃娃亲咧!若非石星的事儿,你能不能免了牢狱之灾,能不能做了王璜的女婿,那可真没准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