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来的?”那马上一骑翻身而下,拢紧了衣袖,拽起林长天的领子,神情有些古怪,“那你是林远的同族咯?”
“这个嘛...”林长天眨了眨眼,故作神秘道:“林佩猷您听过吗?我是与他称兄道弟的。”
成玉揣摩着下巴,他被勾起了一桩旧事。
唔,林佩猷?就是那个小时候尿了自己一身的爱哭鬼吗?说起来倒是有很长光景没见着那熊孩子了...他还是喜欢耍自己的小聪明么?
“林佩猷我晓得,西境之主的子嗣嘛,呦,那想来您也是林远的后辈了?”成玉装着迷糊,他把身子放得很低,看向林长天的眼神似乎也“和善”了不少。
林长天心中暗喜,以为眼前这人是惧了自己扯着的虎皮,“实不相瞒,那位大人...正是咱的阿父!”
“这厮认爹的本事向来有一手的,许用暗自想到,看林长天的眼神有些幽怨,似乎是嫌弃他见外,认识这么久了也不肯叫他一声阿父。
有寒鸦在林子里聒噪,吵得成玉满脸黑线,他忍着气说道:“林远一共有三子,前两个命苦死在了落幽山,剩下的一个便就是佩猷了。北域拢共这么大点地方...何时生的第四个?闻所未闻!”
“老夫老妻的,日久生情,就...擦枪走火了嘛。”林长天眨了眨眼,他很认真的替自己的伪父解释道。
成玉撇了撇嘴,有心多逗弄他一会,便眯着眼狐疑地说道:“西境之主我是见过面的,你跟他的长相差得远呐。”
“可恶,偌大的北域里难道没人跟我一样英俊吗?林长天心里暗骂道,硬着头皮回了成玉的话。
“咦,我跟林远大人看起来不像吗?您仔细瞧瞧,这神情样貌,尤其是眉宇间的那抹英气,简直是林远本尊呐。”好认爹的林长天如是说道,他摩挲着脸庞,看起来是极满意自己长相的。
成玉愣神了很久,他仔细端详着林长天,这厮无耻起来的嘴脸还真跟林远有几分相像。
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吧。
于是他沉吟半响,缓缓开口道:“既然是林远的四子,怎长得这般显老啊?真要算起来,你兄长林佩猷至今也不过是个弱冠的少年罢了。”
“这...其实是与我家私事有关的。”
“你家有什么私事能瞒过我的...林远那厮又娶了一个不成!”成玉突然发了怒,虎视眈眈的看着林长天,似乎随时都能把他生吃活剥了一样。
林长天被看得有些发毛,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哪能呢?其实我这四子原本是老三的,可惜当年正逢中土计划生育,没法子,只得把我藏了起来,等到后来风声过去,生下林佩猷之后也还是瞒着的。”
“如此不负责的编造西境之主的谣言,你也不怕自己把命丢在这里吗?”
林长天很委屈,他气不过,为了圆谎,自己明明是很上心的好吧。
“英雄何出此言?不信我的话是您自己个的事,可挑拨别人父子关系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成玉让气笑了,他冷着脸斥骂道:“中土的政策能管到北域的地界来?再说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长天也不是忍让的主,他原先所在的地界往北走,那里民风彪悍,其中有句禁忌之言:你瞅啥?
为了彰显自己的威风被问话的人往往会说上一句:瞅你咋地?
等到了这个地步,一般来讲,就是各自要报大哥的时候了。于是林长天梗着脖子,把眉毛一挑,冷笑道:“就算你是那东境之主成玉如何?林某铁骨铮铮,难道会怕你嘛!”
“你还真猜对了。”成玉板着脸,朝身后摆了摆手,拿过了一面旗帜,那是北域之人闻风丧胆的东西。
成家铁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林长天自然是认识这面旗的,他舔了舔嘴唇,身子是很实诚的,凑到成玉的跟前笑道:“您早说呀,小的眼拙冲撞了您,要不我给您磕几个助助兴?全当是赔罪了!”
成玉看着林长天,眼神玩味,似乎是想瞧瞧他下跪磕头的本事能有多厉害。
“七尺男儿的风骨,我是不喜折辱的。你也别乐得太早,我只许你一次机会,讲出自己的来历,顺咱意了,你可活。不然...”
“这...您别卖关子吓唬我呀。”林长天哭丧着脸,逗得一旁的许用直乐,他抿了抿嘴,这时候要是有把瓜子拿来嗑该是何等的潇洒和快意啊。
成玉淡淡的说道:“如若你这厮还满口的谎话,那我就...杀了你的同伴!把你放回去,让你下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与折磨中!”
正一旁看戏的许用:“???”
“长天救我!”他愣了神,眼巴巴的望着林长天,再也不去想那瓜子的事。
林长天歪过头看了成玉一眼,他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冷笑,这样拙劣的胁迫手段能让我屈服嘛!
“那你还是杀了这厮,然后放我离去,让在下的后半生在痛苦与折磨中度过吧!”他一脸的决然,义正言辞道:“我泗山之人向来铮铮铁骨,许老蔫,你下去的时候可别堕了我泗山的名头!”
许用冷着脸,他默不作声,决定不再陪着林长天胡闹,身子只一抖,那牢靠的绳索便断成了两截。他手里握着根冰棱,趁势搭在了成玉的脖颈之间。
“实不相瞒,您是东境的主人,我二位是泗山的人,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了,这次渭南关大捷不是还替您收拾了褚稷么?”
成玉没理他,转过身看着林长天笑道:“我早就知道是你的,泗山之主林长天嘛。你编造了这么荒诞的故事,可曾晓得我跟林远是什么关系吗?”
林长天微眯着眼,他随手挣开了绳子,指着成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能识破我精心布下的骗局...原来你才是林远的第四子啊!”
空气中多了一丝丝的尴尬,许用手抖了下,险些没拿住冰棱,让它差点掉落在了地上。
成玉扭了扭脖子,看都不看许用一眼,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把他的威胁当作一回事。“说实话,褚稷在北砀河赐给了我一场大败,哪怕是兵解了咱家十万儿郎,我也不讨厌他,毕竟技不如人,该死。可今儿个我对你是生不起好感来的,太滑溜了些,没甚意思,就此离去吧。”
“可您还没讲跟林远的关系呐。”
“你还想听?”
林长天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道:“八卦比生死重要,我一直想听。”
“我是林远的舅哥,林佩猷的母亲是咱的亲妹子。说完了,快滚,沿着这条道往北,能直接到渭南关去。”成玉没好气的说道,他很嫌恶的看了林长天一眼。
“林佩猷在泗山研习,我是他的老师,那少年很不错。”
成玉蹙起了眉头,抿了抿嘴,还是开口说道:“那熊崽子...过得可好?还是整日嚷嚷些自己都觉得可笑而肤浅的话吗?”
“林远从来不短缺学费,他的子嗣我自然也照顾的很好。只不过林佩猷的话并不可笑,更谈不上肤浅。倒是你们太愚昧了些,始终是不懂他的。”林长天背手而立,他敛去了笑容,许用撇了撇嘴,他知道,这厮是又要开始讲道理了。
可惜此处是没背景音乐的,不然林长天吹过的牛都会被人夸上一句,那逼不错。
“那我倒是想听听你这腌臜的话,说不好可不让你走。”
林长天拢了拢袖子,他捡起地上的绳子套到自己脖颈上打了个结,然后把尾端递给了成玉。“少年人有少年人的路要走,说句不当讲的,你们支使他做得太多了些,这样的步子是迈不开的。”
“千年前有个叫邯郸的地方,有人去学走路,亦步亦趋,到了最后,连自己原本是如何行走的也忘了。有人说是这家伙太蠢,不懂得按自己习惯的法子来走,可任谁都忘了,他原本是步子难看,所以才来邯郸学步的。”成玉没接过林长天的话茬,反而是问他道:“你晓得这里有什么道理吗?”
林长天让问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因为没人来教他,自己死学,照猫画虎,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裆。”成玉自顾自的说道,他看了眼林长天,嘴角扬起,竟是有些嘲弄的。
“你这是歪理,曲解了他本来的意思,不能作数。”林长天摆了摆手,他很爱在这些字眼上与人较真,
成玉指了指天边,冷笑道:“这是北域地界,不归中土管。道理从那头到了这头,也得换个意思,不然行不通的。”
“那按您的说法,这一代人等到下一代人成长起来的时候,也得让他们提前换个活法,不然在这天地是呆不住的。”林长天淡然一笑,他心里有些无奈,眼前这人许是不知道他讲歪理的本事在泗山上那是一绝。
成玉果然犯了难,他看着林长天,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应,但又不服气,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您瞧瞧,正儿八经讲道理您来歪门邪道,等我抓住了口实,您又不愿意认账,这有甚意义呢?不如我说,你听,如何?等随不了您的意,再翻脸掀桌子也不迟嘛。”
“讲。”成玉闷声说道,心里打定主意,任这少年讲些什么也不会露出副苟同的样子。
天气很好呐,林长天抬起头看了眼太阳,如是想到,他缓缓开了口。
“觉醒世前的中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是自大的。都市永远是五彩斑斓,车水马龙日复一日,此地的人感慨时光荏苒,蹉跎之间,更会偶尔抱怨下发展对环境的影响,但是转眼,当经济浪潮迭起时,人们会有错觉,以为这天地再也无法摧毁文明,甚至连让他们伤筋动骨的资格的都是没有的...”
成玉蹙着眉头打断道:“中土的事,碍不到北域来,我说过很多次了。”
他有些不耐烦,常年征战南北的人最是不喜夫子式的说教。
“你们都是人,既没有褪去凡胎,也不是神仙转世,有什么不一样的呢?道理就是道理,到那里都能凭着一张嘴来“颠倒黑白”。马辉败在渭南关的时候,也没人会觉得泗山能打赢这一仗。”
“凑巧而已,马辉壮志难酬,老骥疲累,让一杜兆麟来接手偌大的疆土,又加上褚稷轻敌冒进,故败尔,无足为奇。”
林长天眨巴着眼,他觉得成玉有些赖皮,如同一个小孩子在无理取闹。“那你我便打下一个赌,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