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知会有这样那样的异常,知道是一回事,真发生到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站在殿里,太子世都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不论他怎么走,都是一高一低。
这就是他们所言的后遗症。
他忽然嘶吼一声,推倒面前的铜镜。
外面侍立的二狗子听见声音,慌忙跑进来询问,太子世都让他滚了。
好长一段时间,他脑子有些空白,无法思想。
走起来一高一低的那个人,真难看。
文善若是看见这样的他,是嫌弃,是同情,还是……
父皇不会立一个瘸子为储君的,孙太医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他,这会,他恐怕已经知道了吧。
众皇弟之中,现在来看,最无能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最有谋略和智慧的那个人,竟是静王。
他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双腿更无力。
瘫坐在地上,生凭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没有哭出来,反而是痴痴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
文善曾百般阻止他前去元州的。
她是对的,他却没听。
如果他不再是之前的李世都,也再不能拥有现在的蔡文善。
二狗子又悄悄的走了进来,看了看他,见他表情木然,或悲或凄,他担心的唤:“太子,太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二狗现在不叫二狗了,太子世都为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展放。
太子世都回过神来,看着他木然的说:“展放,我现在就是个笑话,废人,这太子之位会被废了,与其被废了,不如我自己去请父皇另立储君。”
展放哭了,道:“太子,你永远是我的太子。”
“扶我起来。”
展放忙扶他起来。
太子世都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展放忙帮他把衣裳拉整齐,听他说:“备轿,去重明宫。”
既然父皇已知道这一切,他便没必要等着父皇来找他。
他坐上轿,被抬去了重明宫。
皇上正独坐在宫里神伤,知道他来了,勉强打起精神,看着太子一高一低的瘸了腿走进来。
他行了一礼。
皇上的眼睛盯在他的腿上。
听孙太医说是一回事,现在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
皇上脸色难掩心痛,道:“你的腿……”
太子世都说:“正如孙太医所言,我的腿废了,儿臣思过,傲渊的储君绝不可能是一个瘸子,残废,儿臣自知现在已不配,请父皇再另立储君。”
皇上怔了一会,问他:“你说什么?”
“还请父皇对外说,儿臣身染恶疾,离宫养病。”
这也是他最后的体面了。
“离宫养病……”皇上眼眸红了红。
太子世都说:“父皇珍重,恕儿臣不能为皇上分忧。”
皇上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站稳了,他朝太子世都走来,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又抱住了他,开口,微微哽住,道:“父皇就是寻遍天下名医,也要医治我儿。”
最好的名医已经在宫里了。
太子世都缓缓抱住他的父亲,做为儿子对父亲的拥抱。
抱过,他朝后退了退,叩首,开口,语气也哽住,说:“儿臣不孝,父皇保重。”
皇上把他扶了起来。
做了这么多年的皇上,他的身上担了太多的责任,几乎已经不知道何为眼泪,因为必须撑着。
这一刻,他忽然就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脆弱得像个孩子。
其实,就是为父的柔肠。
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一步步从那颗最亮的星星殒落,是遗憾,是心痛,是悲伤。
他立的太子,他的儿子,在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后,能很快振作起来,清醒的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主动让储,也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他本还纠结着,要如何做这个决定才会更体面。
现在,对这个孩子,他有着更多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