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的时候,从基督山·逃犯·贴身男仆·伯爵那里,克莉丝被科普了科多佩斯。
男士用来装第三条腿,她可以拿来伪造一个假吊。
小时候的家庭教师是她撺掇吉蒂要求来的,因为当时的班纳特先生不会同意给她请男性老师。克莉丝那时候已经隐隐有了出国的计划,所以表面上蹭四姐的课,其实主要是她在学习法语,不过在当年还是简爱的|家庭教师指导下,克莉丝的素描水平也还不错。
这次回来后,她回忆了一下市集仔细观察过的科多佩斯,画了图纸,让伊丽莎白帮忙缝。
伊丽莎白到底是个还没出嫁的姑娘,虽然这玩意比束胸的技术含量低多了,只能背着其他人偷偷缝,时间有限,这次克莉丝生日只赶出了两条。
因为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克莉丝危机感顿生,十八岁的第一天就给自己装备上了,发现怎么看都别扭,又只好跑到书房去求助。
班纳特先生一脸惊吓瞪着克莉丝那一包,因为达西先生而换的新杯子再次壮烈牺牲,表情比当初被妻子告知她其实是个女孩子还精彩。
克莉丝很理解父亲的反应,毕竟小儿子在几个月大变成小女儿,小女儿在十八岁又猝不及防变成扶她,同一个孩子在性别的中介线左右横跳,换她她也疯。
对于克莉丝一本正经的科学求知,保守老绅士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别别扭扭含糊说了几句,估计男孩子来了也听不懂,克莉丝还是联系起自己知道的常识才恍然大悟。
在公学她一般只和哈洛德他们那群高年级的学生一起玩。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话题不免会谈到一些发育期困扰,聊起天时也百无禁忌,他们自认为比她年长,不会问一个小屁孩相关的事情,克莉丝在一边听,隐隐绰绰也被科普了一些知识。
至少不会认为男生在走路时把丁丁盘在腰上。
她依稀记起十男九左,所以又跑到书房的套间里,掏出科多佩斯塞进了左裤筒里绑好。
这下不管看起来还是走起路都正常多了。
班纳特先生还是一脸惊魂未定,不过还能拉铃叫男仆给他重新上了一杯茶,喝过后至少恢复了正常思考,竟然还发出了和伊丽莎白一样的疑问。
……因为她只见过某个在荒岛上遛鸟的罗马塑像。
考虑到这又会让她爸陷入自责,解释起来也非常麻烦,克莉丝表情自然说:“丽萃还没结婚,我也是查资料后瞎猜的。”
克莉丝当天上午没有进书房看那本(虽然都快背下来了,但对她来说还是无字天书)的《国会法》,而是在会客厅里翻来覆去研究柯林斯表哥的那封来信。
威廉柯林斯也是一位教士,和“布沙尼神甫”的教派不同,职业是教会工作,却可以娶妻生子,与正常人无异,这个位置收入足够生活,重要的是非常体面,当年达西的父亲没看透威克姆本质,在遗嘱里给寄予厚望的教子指定的就是这一项职务。
当地地主的势力大一些都可以提拔教士,达西知道威克姆品行,也和他用钱了结了,选了另一个适合的人担任。
这就是一位绅士应该负的社会责任。
克莉丝看了那封信的邮戳和地址,觉得莫名眼熟,回忆起来德包尔夫人曾在泰晤士报上登过一则招聘启事,立即就把这两个人联系上了。
看来教士的位置是德包尔夫人给的,偏偏还这么巧,这个人就是他们家的表亲。
克莉丝冷笑把信揉了。
科多佩斯对丧心病狂、穷极无聊的阴谋家只能起一点安慰作用,再加上最近忙着和《国会法》抗争,克莉丝内心很狂躁。
只能说柯林斯先生来得非常不是时候。
当天下午,这位倒霉蛋终于在刚成年恶龙的期待下来到了浪博恩。
柯林斯先生不过二十七岁,光是打招呼就满是老古板才有的酸腐气息,尤其咬文嚼字,班纳特先生很快就在这位头一次见面的外甥身上找到不少乐趣。
“当初你父亲可是叫着再见面就要向我提出决斗呢,原来这样的隔阂也是能修好的吗?”
柯林斯垂手说:“我原先也一直认为,若贸然与您家做出这种来往,实在对先人不敬,叫家严死不瞑目。只是两年前,我蒙受我的恩主擢升,做了当地的教士,有幸得以恭侍在她身边,浸染在圣音之间。这次听闻齿序第二的表妹要成婚,我就打定主意,要宽恕为怀,亲自上门,化解过去的一切。”
语气很谦卑,态度极其自负。
班纳特先生笑了笑,只用了句似是而非的感慨做结束语:“这么说来,你作为教士,可真是以身作则啦。”
接着,不等柯林斯说话,班纳特先生已经开始向他介绍家中成员。
柯林斯被班纳特先生方才那句话哄得很开心,便将每一位表妹都要夸到,说她们不愧和传闻里一样好看。
班纳特太太非常爱听这样的话,很捧场跟着搭茬说镇上多少人喜欢自家女儿,伊丽莎白一众姐妹也就只好尴尬陪着继续站在门口。
等班纳特先生介绍到站在最后却最高挑的青年时,对方非常随意点了点头。
“你好。”
这下大家终于可以转移到会客厅里去了,班纳特先生在前面继续和柯林斯聊,克莉丝在后头和伊丽莎白说悄悄话。
“今天怎么了?”伊丽莎白低笑问。
“我们不是刚说过‘无趣又没有独立人’吗,这个人实在太生动了,所以我忍不住要实践一下我昨天的提议:下次遇到这样的人,我会试试不掩饰自己,毫不留情对待他的。”
伊丽莎白的婚事不能出任何差池,最好尽快戳破德包尔夫人的阴谋。
克莉丝没有等很久。
加德纳舅舅帮忙找的施工队到了,柯林斯这样的欢乐源泉当然比不上基建,班纳特先生直接把接待“贵客”的任务交给了唯一的儿子。
今天达西去伦敦接妹妹了,爱德蒙得了机会,在尼日斐用了一个上午处理事务。
这段时间的布置和周转下,他的私人驿站已经完全铺好,以后从伦敦到欧洲大陆的信件和通行将会非常方便,至少在英国布置“威尔莫勋爵”的这段时间,他可以继续调查法国的仇敌,遥控意大利的产业。
爱德蒙也有意连通了哈福德郡,以后如果给浪博恩写信,都会从他自己的线路走,比大部分邮寄方式都要快捷安全,以后如果有差池,也不会牵连到克里斯。
疲惫按了眉心,将所有文件收回那本特别制作的圣经里,他才从封面的夹层里拿出一封信。
本该在今早寄向远在天边的信,回到了它近在眼前的收信人手里。
爱德蒙静静看了一会信封,才拿了拆信刀小心裁开,连火漆也好好保存了。
班纳特少爷用的火漆印被特殊设计过,是私人印章,铜版印刷体的被缠枝花纹包围,排布得很精致清晰。信纸上是他很熟悉的笔迹,非常简单的意大利体,边沿被写得微圆。
六月,哈福德郡,浪博恩
敬爱的基督山伯爵阁下:
因为这是写给您的第一封信,所以我选择这样称呼您。
我收到您的生日礼物了,特此写信感谢。
此外,关于您来信里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会擅自打听我的地址,突兀给我写信,我并不惊讶,因为这的确是一位不告而别的人能做出来的。
所以请您将原计划内打算继续花在我身上的钱,给您自己找一个书信礼仪老师,既然已经是一位伯爵了,日后您会用上的。
克里斯班纳特
:您似乎很热衷在分别的时候做出一些冒犯的事情,然后以失礼赔罪为借口,向我继续邀约。我已经看穿您了。
:现附上新地址[——],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都会在哪里。作为朋友,我可以无偿替您验收一下那位书信老师的教学成果。
“……”
爱德蒙沉默坐在书桌后。
或许是他太了解这个写信人了,第一遍看时,这封信还只有声音,第二次看,就好像对方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用他最熟悉的语气和神态说话。
不仅没有因为那封信责怪他,反而主动提出了愿意和自己通信。
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了解对方的一切,名字,过去,地址,现在甚至在对方不知情的前提下入侵了年轻人的生活。
而克里斯对自己的过去毫不知情,不仅是第一次见面,就连现在还愿意毫无保留相信自己。
爱德蒙刚才还在因为仇人再次得益而挣扎恼恨,现在却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这些日子,用“布沙尼神甫”和年轻人聊天时,即使面对面,话题多么有趣,他也只是觉得高兴。
看完这封完全是写给“基督山伯爵”的信后,年长者却涌上一阵冲动,已经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走出了房间。
他想见克里斯班纳特。
现在。
浪博恩上下都知道,布沙尼神甫和小少爷会讨论一些问题,所以管家对他的独自拜访并不惊讶,只是提醒道:“我们家有位表亲过来了,正在和少爷说话呢,您可能要等一会。”
爱德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管家进去了一会,出来时转述说,少爷请他直接到他们在的房间等一会,他马上就结束了。
为什么招待客人要用“结束”?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爱德蒙归咎于管家随口一说,跟着走进去,还没看清屋内的环境,就听到刚刚还在他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说:
“从我们聊天开始到现在,你所有的话,真是漏洞百出。”
“一开始你告诉我的教区就和信封的地址对不上。我提出这个问题,你才解释你是在你的朋友家写的。那就奇怪了,你在信里为了炫耀你受到器重,明明写了你是请假来的,说:虽然会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教堂’几天,但你的恩主并不会说你什么。”
年轻人轻蔑笑了,坐在窗下的沙发里,被下午的光映着,表情对爱德蒙来说有些陌生。
注意到他过来,班纳特少爷又对坐在对面的人继续道:“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姐婚事的,你说是听到了教会传言她拿了特许结婚证。这位布沙尼神甫却可以作证,达西先生是亲自跑了圣堂,这才在最近拿到的。”
“我们两家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来往,特许结婚证虽然麻烦,却并不是稀罕事,其他人既然不知道你与我们家的关系,怎么会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你?再加上,以你编出来的教区位置,要从肯特郡传到你耳朵里,少说也要两个月。”
克莉丝说话时,柯林斯先生已经开始不住擦汗,终于明白了德包尔夫人为什么要他提防小表弟,也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下一秒,对方就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一样,将双臂架到桌上,轻而易举捉住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柯林斯表哥,你是一个教士,你实话告诉我,你来浪博恩究竟想做什么。”
进屋时还口若悬河的人,这时候只剩支吾了。
在他快要绝望时,对面的人却突然退一步道:“好,那我再问你,既然你说是来化解过去一切的,那么你计划做点什么?”
柯林斯结结巴巴道:“这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我需要与你父亲商量一下。”
克莉丝听到这里,毫不犹豫给班纳特先生扣了一口锅,“你可以和我说说看,我们先讨论一下,毕竟我爸爸的脾气比我更不好。”
柯林斯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有法子,为你们家避免一桩祸事。”
克莉丝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忍不住笑了,“避免被德包尔夫人记恨?”
柯林斯听她一下点出恩主的名字,差点从沙发里蹦出来。因为他这下表露出来的惊慌得太明显,就连他自己都反应过来被试探了,知道计划失败,传出去反在德包尔夫人那讨不到好,开始选择沉默以对。
“所以,她派你过来,是想再试探一下,最好是拿上辈子的事情绑架一下我的姐姐?”
克莉丝面无表情继续说:“至于你呢,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讨好恩主,最好能顺便解决了我,毕竟我们家是限定继承权,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浪博恩了。”
柯林斯只是个爱说奉承话的男人,无非就是讨好贵人钻营前程,压根没有这种害命的胆子。
他听她说到这里头皮发麻,一瞬间又觉得像是被狼冷冷盯上了,起了一身冷汗,腾地站起来,大声道:“我绝没有这个念头,只是德包尔夫人同我说,既然舅父是一位绅士,那么与旧怨和解传出去必然会很体面——”
“所以,她觉得,我爸爸会为了谋取一些名声,来换我姐姐的幸福。”克莉丝冷淡说。
看来德包尔夫人并没有见过班纳特先生,不知道他最怕这些麻烦事。
到这一步,就什么都清楚了,她以为背后有一场巨大的阴谋,毕竟这个表哥刚好是个教士,来得还这么蹊跷,又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理由拆穿她身份的人,连队友都是有一些宿怨的德包尔夫人。
结果搞了半天,就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对方连谎都不会撒,基本的逻辑也都圆不过来。
克莉丝突然很怀念能勉强和自己打个平手的贴身男仆。毕竟当初如果没有里芬,其实他们还能继续互相欺骗很久。
她看着这位表哥,心情复杂,忍不住说:“那你也太没有脑子了。你都在教会干几年了,难道分不清德包尔夫人和达西先生哪个更有教会势力吗。就算你真的成功阻碍他的婚事,德包尔夫人得偿所愿后不一定想起你,他反而能惦记你很久。”
柯林斯听到这里一个激灵。
克莉丝却整个人都兴致缺缺,也懒得管他因为自己这句话想了些什么,起身就往外走。
说到底,还是因为老师的作业一直没有进展,她有些心浮气躁,本来还满怀期待拿这件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最后却像欺负幼儿园孩子,半点成就感都没有。
爱德蒙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自从那天班纳特少爷收到信后,看上去就一直都不太对劲,爱德蒙起初猜测是因为自己的信,今天看了回信,才终于确定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爱德蒙以为会和家庭有关,毕竟年轻人有那样的父母,而且刚才他和那位表哥的那番话一听,虽然几个姐姐都很疼爱他,同样也都是他需要背负的责任,明明是最小的,在这个家里却孤独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
再加上被父亲用继承家业威胁了这么多年,所以要时时刻刻小心翼翼,连见到表哥的第一反应也是对方是来谋害自己的。
发现克莉丝注意到并看向自己后,他选择着措辞,才说:“你最近在烦心什么事情吗。”
因为这番从法利亚神甫那里学来的语气,还有真切的关心,克莉丝虽然不太抱希望,还是将老师的命题说了。
爱德蒙听完后沉默了一会,随即哭笑不得。
——果然还是个孩子,会为了功课的事情烦恼。
他与法利亚神甫打了这么多交道,很清楚他们这些博学的老先生爱卖关子绕着法子问。
再加上旁观者清,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没有那么多的利益诱惑来干扰思维,他很快就明白了国务大臣的意思。
爱德蒙微笑看她:“克里斯,很巧,这问题我能帮你。”
克莉丝吃惊回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