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的身量并不高,尚不及苗有信的腰间。但那小小身躯中瞬间迸发出的力量却任谁也无法忽视,他在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宣告着决心。
“你这孩子!”苗有信皱眉:“这里可不是该叫你来的地方。你再待下去,今天晚上要做噩梦,会在梦里面被恶鬼给抓走。”
“少糊弄我,我可不是小孩子。”元宝冷哼一声,高傲的仰着头。
苗有信被噎的心疼:“你!。”
“让他在这里吧。”君青蓝缓缓开了口:“他以后要面临的事情远远会比今日瞧见的要可怕的多,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种成长。”
“元宝。”她低下头,瞧着元宝水汪汪的眼睛,眸色渐渐凝重:“既然你决定在这里我便成全你。但是有件事情我必须要提醒你,作为自己的决定,无论你稍后看到了什么都不可以退缩。任何人都要为自己作出的决定来负责。”
“我明白。”元宝郑重点头:“我始终会与义父共进退。我绝对不会让义父在再我面前出现任何意外。”
君青蓝嘴角抽了一抽,明明是非常励志的时刻。为什么话从你的最里面说出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有,你们那一脸感动的神情是什么情况?
君青蓝果断回过头去,同这些脑子有问题的男人说话,还不如做些实际的事情叫人顺心。
“苗大哥来搭把手,帮我将福来的尸体翻过来。”
君青蓝招手交过苗有信,两人合力将福来身躯翻转。姜羽凡瞧的深深吸了口气。他原本以为福来胸膛上的伤痕已经狰狞的叫人恐怖,但,当他瞧见了福来的后背才知道,什么叫做惨不忍睹。
尽管福来的肌肤因为过低的温度给冻的成了冰,使那些经年的旧伤痕展现不出纵横交错的溃烂皮肤。但是,却掩盖不住背部伤痕数量之多。
“福来从前到底是做什么的?燕京城的赌坊也太穷凶极恶了些吧。”姜羽凡摇头说道。
“但,他的致命伤始终只有一处。”苗有信说道:“无论他身上原有的伤痕多么触目惊心,始终与他的身亡并没有多大关系。”
“这可不一定呢。”君青蓝眸色一凝说道:“凡事的发生必有因果,焉知他身上这些旧伤就不是促成他死亡的导火索?毕竟同他前心的致命伤比起来,这些伤痕看起来才更有杀伤力,不是么?”
姜羽凡听得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苗有信却皱着眉头说道:“虽然你说的话句句听着似乎都很有道理,但那与事实并不相符。办案凭的是证据,并不是无端的猜测。”
“你说的不错。”君青蓝将目光重新落回到福来身上:“所以,我正在寻找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
说着话,她自冰面上的刀具里挑了把刀身极薄的小刀出来。姜羽凡好奇的凑了上去,见她手中的那把刀只有手掌大小,刀身薄如蝉翼,形似柳叶。
姜羽凡瞧的哈哈大笑:“你忽然拿出这么一把小刀出来是要修指甲么?”
君青蓝并不与他争辩,将柳叶刀按在福来身上试了试便抬起
手来,侧首瞧向容含:“容含,我需要你的帮助。”
容含与所有人都不相同,他对君青蓝验尸没有丁点的兴趣。自打进了冰窖以后,便抱着自己的长剑坐在角落冰冷的地面上。连眼风都不曾朝着这边扫过。
君青蓝很清楚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在此时此刻,她要做的事情,只有容含能够办到。然而,容含素来不肯正眼瞧她。想要请这尊大神出手,还得想些办法才行。
“你要做的事情关乎到整个案子的关键,或许福来死亡的真相便在此一举。或许……。”
“你说能立刻将案子了结了?”容含冷不丁开了口,下了君青蓝一跳,半晌没有再言语。
“……是吧。”那人眼底忽然生出的光亮,叫人瞧着有点害怕。
“案子了结了,是不是就能洗脱了郡主的冤屈?”
“那是自然。”
“要我做什么?”
容含的速度快的惊人,君青蓝只眨了眨眼,那人已经自遥远的墙角来到了眼前。君青蓝眯了眯眼,为了说服容含她在心中准备了长篇大论,哪知才开了个头他立刻就同意了。这么痛快,怎么叫人有点不踏实?
“快说。”容含皱眉催促着。
君青蓝点了点福来说道:“先将他翻过来。”
“我来帮忙。”
苗有信才开了口,容含已经将长剑自福来腰肢下穿过。手腕唯一用力,剑身弹起,福来的身躯便被长剑给挑了起来,在半空里翻了个,噗通一声跌回到冰面上。荡起白森森的冰渣子出来。苗有信伸出去的手上来不及收回,抓了满手的冰渣子。惊得手指都缩紧了。
“然后?”容含谁都不搭理,冰冷的眼眸盯着君青蓝淡淡说道。
“拿着这个。”君青蓝将柳叶刀塞进他手中,清眸则在福来身体上瞧了瞧。
片刻后,她将手指指向福来身体上某处,向下斜斜画了一条线:“沿着这个位置,切开。”
众人:“……。”
她说切开?!这是要剖尸么?
苗有信和姜羽凡的目光交错一碰,皆从对方眼中瞧见的惊恐。他们与君青蓝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同她一起办的案子也不在少数。这人时不时解剖尸体的情景历历在目,瞧一次便叫人终生难忘了。
实在……不想再看到。
“我们……。”
二人才张了嘴,容含便将柳叶刀刺入到福来身体中去了。手臂一沉,噗一声响,福来的胸腹上便给划开整齐一条大口子来。
“还有哪里?”容含瞧着君青蓝,他划了这么一刀立刻就明白了君青蓝叫他来的用意。
福来的身体已经被冻硬了,冰块一般的坚固。必须由他借助内力才能将他的尸体破开。
“可以了,就这样。”君青蓝朝他点头表示感谢,目光则瞧向了元宝。那孩子将唇瓣咬的死死的,分明在忍耐。
在北夏实际上并没有人希望自己故去的亲人尸体被开膛破肚,在他们心目中那是不敬先人的大罪过。福
来当然也不例外。然而,他并没有阻止他们,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半句。这孩子隐忍的功夫也着实叫人刮目相看呢。
“你们若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先去旁边歇息。”君青蓝转眼瞧向姜羽凡和苗有信。
“不用不用。”
二人连连摆手,原来福来的尸体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恐怖。他的身体已经冻硬了,又流干了浑身的血液。所以,尽管被破开了肚腹,却并不似旁人一般鲜血横流,血肉外翻。他的伤口瞧上去只有细细一条线,便似被墨线画上去的一般。并不难叫人接受。
“既然如此,姜小爷你可一定要将所有瞧见的事务都记清楚。”
“没问题。”姜羽凡将胸脯拍的啪啪响。
他此刻是轻松惬意的,原来剖尸也不是那么恐怖呢。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瞬间将他的惬意击得粉碎。
君青蓝将手指在福来肚腹上的口子处按了按,寻到一个位置,忽然将手臂自破口中伸了进去。男人苍白的肚子上,忽然生出只细弱的手臂,那样的景象叫人瞧的心里面立刻起了层腻味。
然而,君青蓝完全不理会众人渐渐变的难看的面色。用另一只手将福来肚腹扒开,不叫僵硬的皮肉遮挡她的视线。另一只手则朝着空中胡乱挥舞了一下。
“姜小爷,将灯火凑近些。”
她始终低着头瞧着福来,待到觉出头顶暖暖光晕的时候,便将眉峰都舒展开了。另一只手再度探入到福来肚腹之中。这时间便耗的有些长了。众人只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自福来身体中传来,那是君青蓝在福来体重翻江倒海。
然而,这样的声音落在人的耳朵里面,便似君青蓝也在他们的肚腹中翻江倒海一般。酸腐的气息直冲着脑门冲了去,为了面子却谁也不敢真的吐出来。那样的感觉难受的想死。
“君青蓝,你到底在找什么?”姜羽凡觉得神经都快崩溃了,强忍着呕吐的不适,声音嘶哑的问道。
“我怀疑福来血流不止并非自然造成的现象,应该是生前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我需要知道他吃了什么。”
姜羽凡皱着眉,所以呢?
“找到了!”‘君青蓝眼睛一亮,将唇角勾了勾。忽然将手腕一勾再一带,另一只手中攥着的柳叶刀手起刀落。
下一刻,众人便瞧见她修长的指尖捏着只红彤彤的玩意出现在明亮的灯火中。
“这是……。”
姜羽凡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忍不住了,飞快跑到角落中呕吐起来。君青蓝的手一直在福来的肚子里面套来套去,忽然拿出来的那一块肉能是从哪里来的?
姜羽凡十分后悔来了这一趟,居然叫他瞧见这么惊悚的一幕。你验尸就验尸,怎么还能从人肚子里面往外掏东西呢?太……恶心了吧!
“呵。”君青蓝瞧他一眼撇撇嘴:“这就吐了?你这肚量可真有些浅。咦……。”
她忽然将眸色一凝:“你在那里,那……。”
她缓缓将目光移至自己头顶:“你在这里,谁在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