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
寻欢告别孙叔同纪家兄弟,背着包袱只身一人出发了。
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苍山。
同时也是她的师门所在地。
突破随风第八层,寻欢提气前行,只觉身姿轻盈,呼吸吐纳无一不稳。
孙叔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将她的功力一再提升,分出四成压制住师兄的功法,余下的,便只能等她寻药回来再做打算。
一道黑色虚影在空中一晃而过,寻欢隐在一颗歪脖子树枝头,找了个扎实的分叉坐下来,准备稍作休整。
“出来吧。”拿出一块点心朝后方扔去,空中倏地多出一只胳膊稳稳接住,随后身边就多了个热源。
寻欢往旁边移了移,偏着头看向来人,“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耐心,跟了这么久都不嫌累吗?”
来人沉默着摇头,将点心攥在手心小口小口的啃食着,生怕点心碎裂或者掉下大树。
见他吃完了,寻欢又拿出一块,“给,吃吧。”
吃了一块又一块,油纸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点心碎屑。
寻欢将油纸包一拢,揉成一团捏在手里。
“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低头准备从包袱里再拿一包,来人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吃。”
逢生罕见的不自在了下,见她没有反对,手心紧了一分,重复道:“我饱了,你吃。”
寻欢扭了扭手腕,“你先松开。”
逢生稍稍犹豫了下,便也松开了。
绚烂的晚霞一点一点从云海相接处漫开,寻欢饱腹后抱着膝盖望着远方的红霞出神,而逢生,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她沾染了霞光的侧颜。
两人谁也没出声,直到晚霞将隐,天边挂上墨蓝。
“下山时我便将解药给你了,”寻欢收拾好包袱挽在肩头,“天地何其大,你既没有去处,不如趁着自己还有时间,去世间好好走一遭。”
孙叔的恶趣味永远不能停,说是解药,实则不过是一颗酸得人恨不得蜷成一坨的另一种药丸。
当日孙叔同他们说了医治师兄的方法后,夜间她起身喝水,便看见绣楼外的梧桐树上坐着一个黑影。
对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既佩服又不解,寻欢推拒冷脸数次发现他仍旧死性不改,观察了几日也就默许了他的存在。
谁知这人却愈发猖狂起来。
“我尚有要事在身,且这一去祸福难料,你确定还要跟着我吗?”
师兄需要的药材只有苍山最危势陡峭的地方有,采摘它们需要深厚的内力和轻功,两者缺一不可。
照顾师兄是她的责任,她并不愿旁的人来分担这份风险。
“我要跟着你。”
逢生站的笔直,用行动姿态表达了他孤注一掷的决心,“我可以保护你。”
“累了有我,饿了有我,渴了也有我,哪怕,哪怕你想睡觉了,我也可以给你暖‖床。”
寻欢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小杀手直挺挺地点点头,略显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一分骄傲,“我大哥。”
“他很厉害。”逢生右手握拳在左胸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眼里闪着崇拜之意,“大哥武功很高,世间少有敌手。”
最重要的是,大哥用他自己的方法,成功娶回了心爱的娘子。
虽然夫妻俩每每都爱用奇特又怜悯的眼神看他,但看在大哥教的方法暂且有用的份上,他可以不同他计较。
心中隐秘的欢喜了片刻,逢生绕到寻欢另一头取下她的包袱挂在自己身上,在越来越暗的天光下张开五指,出其不意地一把握住寻欢垂在身侧的手。
寻欢:”…………这也是你大哥教的?”
小杀手正要点头,可寻欢指尖一用力,他手心一痛,灵巧的手指就钻出了他的掌心。
他抿着唇,唇角微微向下弯,俊朗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个负气的表情,“你默认了的。”
“啊?”寻欢看他侧身躲过她拿包袱的手,疑惑的问,“我默认什么了?”
逢生更不高兴了,帮她确认,“逍遥寨,你没赶我走,还让我睡在你门外。”
寻欢正色,“请注意你的措辞。”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寻欢遥遥的看了看云雾尽头冒出的灰色山头,出声,“天黑前必须赶到苍山,你走不走?不走的话你自己一个人玩儿吧,我走了。”
周身气息一收,寻欢像个隐形人一般消失在大树底下,逢生瞳孔一紧,捏紧肩头的包袱捕捉着那道身影飞身追上去。
苍山脚下。
逢生抵达山脚看到寻欢就立在入口似在等他,心中松了口气,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走上前。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寻欢看着这个跟了她近乎一个月的杀手,心头没来由的一软,声音也柔和了些,“此行吉凶难料,若你当真想一直跟着我,等我从苍山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没人比她更清楚苍山的凶险程度,她在这里待了三年,却也只接触了个皮毛。
她临走时师兄万般阻拦,还是孙叔随手撒了一把粉末让他彻底晕过去,她才得以抽身。
即便如此,孙叔也给她准备了很多防身利器与药物。
稳住她修为的是水火灵芝,取这个容易些。而既能散了师兄功法,还能为他修补身体的,则是传说中的两生花。
孙叔说五十年前救下药王夫人与她孩儿的,正是这株令众多医者为之疯狂的奇花。只可惜,自那以后来求花的人比比皆是,却再无一人寻得此花,久而久之,两生花便只剩下了一个被无限夸大的传言。
江湖中鲜少有人知道此花是在苍山之境,而阅历丰富的孙叔,正巧知道这个消息。
还知道近几日正是两生花开的好时机。
花开并蒂,一朵呈白,一朵呈黑。
寻欢忆起临行前孙叔给她看的绘图,上面的花朵炫丽而压抑,两种颜色无限分明,一眼看去却又能诡异的相融。
由生即死,由死即生。
这是孙叔的原话。
想来为师兄医治时,也少不得要受一番苦楚。
寻欢拿过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瓷**倒出两枚圆圆的白色药丸。
咽下一枚后,寻欢将另一枚递给逢生,“去不去由你。”
逢生不动声色接过来仰头就吞,吞完了才道:“这个不酸,也不苦。”
寻欢慢慢收回手,绑紧包袱面上再无一丝异色。
“既如此,你就和我一道上山吧。”
*
穿过层层雾瘴与尖峰,寻欢二人到达半山腰时,天色将将黑透。
夜深山路难爬,苍山又地势陡峭,寻欢稍作沉吟,取出一支火折子吹亮,朝前方黑压压的地方走去。
逢生背着大大的包袱跟在寻欢身后,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她脚下,双手呈环抱姿势停在她腰间,似是随时等她跌入怀中。
过了半晌,地方到了寻欢脚步也没有晃一下,逢生疑惑的眨眨眼,心生质疑。
大哥说他娘子经常跌倒,他们二人出行时他时常用这个姿势守候着,每当大嫂倒入他怀里时,大哥的心中就满是无奈与甜蜜。
可他没有无奈也没有甜蜜,只有紧张与汗水。
寻欢拨开一层厚厚的枯叶与干草,在火光的映衬下,眼里堆积着两簇小小的火苗。
拉开地上的铁环,露出一个成人大小的四方入口,寻欢握住火折子往下一探,一股阴冷的潮气立马扑面而来,火花晃了几晃又稳稳的停住。
寻欢把火折子递给他,自己又拿了一支,点亮后就跳入洞口,下方传来空洞的落地声,寻欢略显飘渺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跳下来。”
晃荡的“噗通”声响起,逢生站定后才发觉,这个石道是如此拥挤。
拥挤到他不敢抬手,也不敢呼吸,唯恐自己碰到她。
渴望是一回事,行动又是一回事。
逢生渐渐悟出自己的真理,便也不会去做违背她意愿的事。
寻欢感受着身后的人瞬间紧绷的身体与骤停的呼吸,艰难转过身去,用火折子对着他的脸,“你怎么了?”
“没什么。”逢生转过脸无声喘了喘,尽力让自己的身体全部贴着窄小的石墙。
两人前胸贴后背,秋日的衣裳又不是很厚,前方紧挨着他的身体柔软的不像话,在幽静的空间还散发着好闻的馨香,几乎是刹那间,逢生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这样的不对劲让他感到陌生,身体瞬间就燥热起来。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逢生斜着眼不敢看她,踮着脚尖继续往后缩,恨不得与身后的石壁融为一体。
寻欢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因为要摸索身前石壁的几个凸起,胸腹就空出一小段距离,导致她的臀‖部几乎是紧贴在身后人的大腿上。
师父临终前又改了一遍索道密纹,她当时伤心过度只隐约记得一个大致顺序,现在还得花时间来解,寻欢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登时就红了一片。
空气莫名一冷,寻欢还在思索当中,额头就盖上了一只大手,差点连她的眼睛也捂住了。
“你在干嘛?”寻欢手指按在石壁上,侧身问他。
以往她一个人在石道里觉得挺宽敞,就是师兄一起,也没有这般拥挤。
寻欢用眼神丈量了下他的体型与身高,心下明了,却也不能怪他。
“不要打自己。”
逢生用指腹轻轻给她按揉着,“会痛。”
寻欢神色微愣,放在石壁凸起的手忽然松开,一把捏住逢生的脸,“痛不痛?”
逢生摇头,“不痛。”
翻翻白眼,寻欢把另一只手上的火折子塞进他手里,“拿好,帮我照着。”
两支凑在一起,光亮明显更盛,寻欢微微俯身凑近石壁,看着上面分布均匀的凸起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师父的话。
脚尖落下来站平,因着要给她递光,逢生胳膊向前伸直,只能尽量压低身子。
这样一来,二人的姿势就比先前还要亲密。
寻欢的衣服质感轻垂,腰间散开的裙摆顺着柔软纤细的腰身倾泻而下,微黄的火光给它印上一层朦胧虚影,圆润的地方更圆润,笔直的地方更笔直。
而那圆润又有弹性的挺翘正死死抵在他腹部,因着她不断试密纹的专注动作,并没有发觉自己的下半身在不断摩擦移动。
头顶的石板不知何时自己关上了,空气不甚流通,两人都闷的满头大汗。
逢生举着有些酸痛的胳膊,努力收缩着小腹,大腿也生生夹了起来。
他不知是何故,也从未有人告知过他,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就连大哥也没教过。
莫名的,就是不想让她发现。
逢生憋了又憋,却因为这方面的控制力太生涩,不过几个呼吸,腿间的火热就快速胀痛起来。
就算再不知世事,他也知道这样是不好的。
尤其还在这种情况下。
随着沉闷厚重的“咔嚓”声响起,寻欢一时激动,没忍住往后退了退。
等身子彻底放松下来,就感觉臀‖部被炙热坚硬的东西死死抵着,寻欢疑惑的将手探到身后,刚要摸上,脑子里一炸立马反应过来,面色霎时沉如乌云。
呵,她劳心劳力的开索道密纹。
某人倒好——
逢生借着光线看到寻欢瞬间由喜变冷的侧脸,心里熊熊燃烧的那把火,突地灭了。
他甚至有点泣意。
因为他心里的火下去了,可身体上的火,还继续在她身上蔓延着。
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逢生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寻欢,眼眸深处痛意难掩。
娘子,要讨厌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