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楼客栈,花满楼的房间内。
“什么?刺客?”陆小凤惊道。
他不过是去隔壁找了一趟孙老爷,怎么就出了岔子,连欧阳情都差点儿死于非命!
“嗯。”花满楼沉声道,“我与圆满后脚赶到欧阳情那里,遇上有馀,恰逢那人行凶。我出手阻止,可那人剑术十分了得,我追他到城郊树林,全力与他交手,三十招内都丝毫不占半分便宜,我还从没有遇见过那么无情的剑。后来林中有人施放烟幕,幸而我有内力护体,才没有着道。”
“你说那使剑的人身穿白衣?”陆小凤看向陈圆满。
“不错,是白衣,我和有馀都看到了。”陈圆满道。
“长什么样子?”陆小凤问,暂时不去计较为什么陈有馀没听他的话乖乖回客栈。
“他戴着面具,看不清楚。”陈圆满说道。
“欧阳情说什么了吗?”陆小凤又问道。
“她也不知道那三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是花了大价钱要包下她的场子,且不要她坐陪。她自然乐得清闲,而且满心以为可以就此赚上一笔,谁想到竟会招来杀身之祸。”陈圆满答道。
“花满楼,你如何看?”陆小凤问道。
“我只希望,那人不是西门吹雪。”花满楼如实说出心中猜测,他本以为这个人会是青衣楼的人,可听陈圆满说,那人是身穿白衣的。
白衣,剑术高明,他真的不希望这个人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再也笑不出来,一个青衣楼已经够他头疼,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一个白衣人。
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想请西门吹雪帮忙调查金鹏王朝的事情,可这个白衣人如果真的是西门吹雪,那他们不仅会就此失去一张王牌,而且谁又敢肯定西门吹雪不会变成调查真相的最大阻力?
“我已与孙老爷约好,明日一早我们就去见大智大通。”陆小凤说道。
不管怎样,他还是首先要解决心中的诸多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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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爷看起来是个十分不靠谱的人,甚至比陆小凤还要不靠谱。
此刻他直挺挺地坐在陆小凤租来的马车内,双眼发直,瞪着陆小凤道,“昨天那半壶酒我还没喝完,你干什么那么着急把我赎出来,简直亏死了!”
陆小凤无奈叹气道,“那些人明知道你已经穷得连裤子都快穿不起了,为什么还肯卖给你酒喝?”
孙老爷“嘿嘿”笑起来,带着七八分醉意,得意道,“这就是老爷我的价值,他们知道总会有你这种人愿意花大价钱把我赎出来。”
他一拍胸脯道,“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还得感谢我,是我给他们找来了像你这种大金主!”
“你倒是挺会为自己开脱。”陆小凤笑道,“只是你现在醉成这样,还能不能找到大智大通他们在哪里?”
“当然,只有像老爷我这么聪明的人才能找到大智大通。你别看我头发少,但是‘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你听说过没有?只有像老爷我这么聪明的人才刚好是大智大通的克星......”
孙老爷已经醉倒了,歪歪斜斜地窝在马车上,可即使是在梦中,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夸着自己,“像老爷我这么聪明的人,你们都看不出来......”语气中竟让人听出些落寞。
陆小凤摇摇头,这龟孙子,酒品太差!
他伸手掂量了一下怀中的袋子,里面放满了五十两一个的银元宝。
孙老爷先前与他约法三章,要见大智大通可以,但是只能孙老爷进去与他们二人沟通,而陆小凤等人只能在外面。有话要问的时候,就站在外面丢一个十足十的银元宝进去,如果银元宝不够分量,那他们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问一个问题就要花费五十两,怪不得大智大通这两个怪物不敢出来见人,一出来肯定会被人揍扁的!陆小凤默默地想。
没有人能想到大智大通的所在之处竟然会是这么个破地方,不过又好像只有这种破地方才会不引人注意。
这是一座山窟,从外边看上去和其他的山丘并无任何区别,因此具有极好的隐蔽性,这里阴森黑暗,杳无人迹,而山窟的洞口实在太小,无论是谁都只能爬着才能进去。孙老爷就是爬着进去的。
三个足足五十两的银元宝抛进去之后,陈圆满和陈有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这问话真坑爹!
第一个问题,陆小凤确定了金鹏王朝的存在;第二个问题,陆小凤确定了战乱之后逃出的四位大臣分别是上官瑾、严立本、平独鹤和上官木;第三个问题,就是陈圆满和花满楼等人在大金鹏王的晚宴上听到的关于四位大臣的下落。
里外里,他们站在外面吹着寒风,花了一百五十两足银,结果又把大金鹏王说过的话听了一遍。
这不是坑爹是什么?!
但是陆小凤却表现得很满足,事实上,他也只不过是花钱买个心安。至少只有确定了这些,才不会让他觉得他们一直在白忙活,尽去追求如空中楼阁一般的真相。
陆小凤沉吟了很久,才终于问出了第四个问题,“若有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一定要西门吹雪出手,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打动他?”
这次,山窟里面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了四个字,“没有答案。”
陈有馀简直有种冲动想要杀进山窟里面把那些银子夺回来,但是陆小凤及时看破了她的意图,把她给拎了回来。
陈有馀一边跟着他们往回走,一边不甘心地回头看着那山窟,心里默默地想,什么啊,三个问题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还有一个你们也不知道,你啥都没说就这么拿走了二百两银子,也太好赚了吧?赶明儿我也摆摊儿卖答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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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回到了城中著名的酒楼“上林春”吃午饭,这地方是陆小凤极力推荐的,因为他们家的竹叶青和硝牛肉都是京城里顶好的。论到吃喝玩乐,陆小凤向来不遑多让。
“西门吹雪难倒真的有大智大通他们说的那么厉害,任何法子都请不动他?”陈圆满问道。
花满楼道,“传言西门吹雪精研剑术,甚至已经到了发狂的地步,除了剑,他的眼中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没有图谋,别人自然就不能见缝插针。所以出道至今,罕逢敌手。”
“没你说得那么玄乎,”陆小凤喝了一杯竹叶青,说道,“只不过是因为西门吹雪这家伙既有钱,又有名,还是个彻底的自大狂,从来也懒得去管别人的闲事,再加上六亲不认,眼高于顶,做事全凭兴趣,你说你对着这么一个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样一个人,你却是他的朋友。”花满楼道。他不希望那个白衣刺客是西门吹雪,不仅是因为大金鹏王的事情,还因为他希望西门吹雪一直会是陆小凤的朋友,不管今后他们会经历什么样的血雨腥风。
朋友,因为交心,所以珍贵。若是失去,就等于丢掉了自己的心,怎么可能不难受。
作为陆小凤的朋友,他自然不愿意看陆小凤难受。
“我总是有很多这样奇怪的朋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陆小凤耸耸肩。
“因为你也很奇怪啊大叔。”陈有馀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我这叫有个性!”陆小凤辩白道。
“其实请不到西门吹雪也没什么吧,我姐夫也很厉害啊,那袖子刷刷刷一舞,萧秋雨和独孤方就歇菜了,有我姐夫就够了,是吧姐姐?”陈有馀还沉浸在流云飞袖的美好回忆中。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花满楼觉得陈有馀是不是有些盲目崇拜他,这样不太好;而陈圆满则纠结于妹妹对花满楼的称呼,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一旁的陆小凤却在心里暗暗叫屈,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为什么你这臭小孩眼中只有花满楼,我还救过你呢!
正当他们各自进行不同的心理活动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血人。
那人踉踉跄跄地朝陆小凤、花满楼他们奔过来。他浑身都是血,红得触目惊心,陈圆满大惊之下,下意识地便冲上去救人。
可饶是她行医多年,却也从没见过哪个人流了这么多血却还没死的。
殷红的血液止不住地汩汩往外冒,生命仿佛看得见一般在流逝。
陈圆满眉头紧锁,迅速查看那人的伤口,然而伤口几乎遍布他的全身,眼、耳、口、鼻、头顶、咽喉、胸膛、手腕、膝盖、双肩,几乎只要是要害的地方,便无一完好。陈圆满心知此人已经凶多吉少,只能用银针在他的要穴处施针,暂时替他续一口气。
花满楼看不见那人的惨状,可浓烈的血液味道却刺激着他的神经,凶手是何等的残忍,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残害至此!
“萧秋雨!”陆小凤将那人脸上的血抹干净,忽然大惊道。
原来那人竟是萧秋雨!
他用力抓着陆小凤的手,喉头发出“青、青”的音节声,瞳孔张大,一张脸上写满了焦急、恐惧、愤怒、仇恨,和深深的不甘。
忽然窗外数道黑芒飞入。
“小心暗器!”花满楼为萧秋雨挡下两枚毒蒺藜,却还有一枚,由刁钻的角度射向萧秋雨背后。
萧秋雨随即发出一阵惨呼,一阵抽搐过后,整个人瘫软下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陆小凤和花满楼同时飞出楼外,去寻那施放暗器的人。
(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