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骑着自行车飞速地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跑着,有几次还险些掉进路旁的沟壑里。尽管她紧赶慢赶,但还是没等她赶到浪河边,暴雨就已经哗啦啦地下来了,二丫顶着风雨往河边渡口的棚屋艰难骑去。雨越下越大,路面变得异常泥泞起来,二丫只好下车推着行走,来到棚屋前,只见船工正准备锁门离开,二丫忙把手中的车子往旁边一推,上前拦住船工:“老爹,我有急事要赶到县城去,你渡我一趟吧。”
船工见淋得湿漉漉的二丫要过河,忙又把门打开,把她让进棚屋里:“快进去,快进去!你这孩子咋连个雨衣也不披?”二丫进来后,船工又跑出去把二丫那辆沾满泥水的自行车推进棚里,问道:“你是哪个村的?咋赶这个时候过河?”
“我是洼子村的,进城有急事!”
“下这么大的雨,这时候渡船很危险的。就算我把你渡过去,你也赶不上进城的车了。”
“老爹,我真是家里有特别急特别急的急事,求求你赶紧帮我过河,到了那边我再想办法搭便车进城。”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看这雨这么大……”
二丫焦急地央求到:“老爹,我求求你了……”
船工见她确实着急,便说:“你等等,我先出去看看再说。”船工来到河边,见水流虽大却不湍急,便又回棚子叫二丫:“丫头,你出来吧,快抓紧时间还能渡你一趟”
二丫忙跑出来:“谢谢老爹。”
船工问:“你的车子咋办?”
二丫说:“先放在你这里,等我回来再取。”
船工边锁门边说;“放在这儿我怕被偷了,我一会儿先给你推到我家去,等你回来了到我家去取。我家住在坝上坡村南头第一家,我叫王天明,你到村上一问都知道。”
二丫连连点头:“那谢谢你了,等我回来再到你家取。”
俩人冒着大雨来到岸边。船工解开缆绳,扶着二丫上了船。船工一边小心翼翼地划着船,一边问二丫:“你今晚不急着赶回来吧?”
二丫想想说:“有可能要赶回来。”
“我劝你们今晚还是不要往回赶,这雨下得太大,晚上水流肯定急,赶回来也上不了渡船。”
“那咋办?说不定他们非要着急连夜往回赶呢。”
“你们实在要回来,对岸的船工也不会在棚子里了,你们还得到他家去找他。”
“那他家住哪儿?我到哪儿才能找得到他?”
“他是对岸朱家庄的,叫朱富,村东头第二家就是。”
二丫记住了:“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船工又提醒说:“实在不能渡船,你们再往上游走两里多地,有一个吊桥,到时候你们就从桥上过河,虽然摇摇晃晃不太好走,但总比渡船安全多了。”
二丫一一记住,再次道谢。
船刚靠边,二丫就一步跨上岸,头也不回地喊一句:“老爹,谢谢你了!”便跑远了。
二丫急急忙忙跑到汽车站,一打听,被告知:进城的最后一趟汽车刚刚开走十分钟。她二话没说,又跑到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拦一辆进城的便车。
这时,天越来越暗了,雨越下越急,呼啸的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敲得生疼。二丫用双手搭在额头遮住雨水,眯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路上来回穿梭的车辆。
一辆大货车从前方渐渐驶来,二丫站在路边跳着脚高声喊着:“停车——!停车——!”
货车驶出几米远停下了车,二丫急忙追上去,拉开车门问司机:“大叔,您这车进城不?”
司机说:“你要进城啊?我这车一会儿前边不远就要拐弯了,不进城。你一会儿拦菊黄颜色的钢铁厂的大卡车,这个时候该有不少钢铁厂的货车要返回城里了。”
二丫听了心里特别高兴:“谢谢大叔!”货车开走了。
雨中,一辆辆各式各样的汽车从二丫面前疾驶而过,却没有货车司机说的菊黄色的大卡车。二丫被淋透的身子渐渐发冷起来,牙齿不停地打颤,肚子也咕咕地叫着,看着愈来愈黑的天,二丫心里不禁焦急起来:如果拦不到车咋办?自己一分钱都没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一夜岂不要湿漉漉地饿着肚子露宿街头,真后悔不如明天一大早赶过来了。
正懊悔着,只见不远处一辆菊黄色大卡车正朝这边驶来,二丫不顾一切地冲到路中央,双手挥舞着:“停车——!停车——!”
卡车发出了紧急刹车的刺耳的声音,在距离二丫仅几米远的地方嘎然停住。车门一打开,驾驶室里跳下一个年轻人朝着二丫就冲过来了:“你******不要命了?”刚想挥拳打过去,仔细一看是个姑娘,拳头便在空中停下了,但仍愤怒地吼到:“在雨地里这样拦车有多危险,你差点害死我!”
二丫见车停下了,顾不了许多了,放声大哭起来:“大哥,行行好,求你带我进城吧,不然我就冻死在这儿了。我赶着进城有急事,求求你了!”
年轻的司机见状口气也缓和下来:“再有急事也不能这么拦车呀!”见二丫仍伤心地哭个不停,不耐烦地:“好啦好啦!快上车吧!”
二丫象得到了****令,一个字没说,转身就跑到卡车左边拉开车门爬进了驾驶室。见司机上来了,二丫才小鸡啄米般直点头道谢。司机慢慢发动车子上了路,瞥见二丫头上的雨水直往下滴,随手抓了一条毛巾递给她:“擦擦吧。”又问:“你这会儿赶着进城有急事呀?到哪儿找谁呀?”
二丫一听,手忙往裤兜里去掏,抓出一个湿透透的小纸团,早就成了一团糊糊,她心里一急,又哭起来:“天哪!这可咋办哪?我到哪儿去找他们去呀?”
司机安慰到:“别哭别哭,你没有去过这个人家吗?不知道地址吗?”
二丫边哭边摇头:“我咋这么笨呢?咋啥事都办不好呢?”
司机说:“你好好想想,纸条上写的是县城什么地方?”
二丫停止哭泣,仔细回忆姚存兰写的字条,说:“好像是什么钢铁六厂,什么加工车间……那个人的名字叫姚存……姚存毅,对,她哥叫姚存毅,你不也是钢铁厂的吗?你肯定认识吧?”
司机摇摇头:“整个钢铁厂十几个分厂一万多人呢,我到哪儿认识他呀。”
二丫急了:“姚存毅是省发电站那个坝上坡的人,他们家是省里建电站时招工进厂的,当时来了一大批人呢,你不认识吗?跟你年纪差不多,你再想想。”
“我是这县城的本地人,不认识他。不过,我们厂有两个是随父母从水电站的坝上坡来的,我可以问问他们帮你打听一下。”
二丫一听,高兴地脸上还挂着泪水便忘乎所以手舞足蹈起来:“太好了!你真是个大好人!这下存兰就有救了!”
司机好奇地问道:“是救病人?”
二丫开心地笑了起来:“不是,是救一个姑娘。”说着,她边擦头上的水边把姚存兰被欺骗换亲的事详详细细地讲给司机听。司机听完,看着她笑着说:“看不出你还是个大侠女呢,就凭你这个仗义劲,我一定帮你找到姚存毅。”
二丫一听更加高兴:“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汽车进城后一到厂里,司机就通过坝上坡的同事辗转找到姚存毅所在的厂里。当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姚存毅正在上夜班,被工友叫到车间门口,面对者浑身湿透的二丫直发楞:“你找我?可我不认识你呀,你找我有啥事吗?”
二丫又冷又饿又急,不知该把姚存兰的事从何说起,还是那个司机替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给姚存毅讲了一遍,姚存毅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个畜生李菊香!我回去非宰了她不可!”说完,把工作服脱掉往地上一摔,拽着二丫的胳膊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回去找那个混蛋算帐!”二丫被拉得踉踉跄跄,司机赶紧追上说:“这姑娘为了找你,急得饭还没顾上吃呢,已经冻了大半天了,赶紧给她换身衣裳吃点热饭吧,再说,你们也得回家先跟大人说说,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
这些话也提醒了怒火冲天的姚存毅:“我是得先回家跟我妈说。”司机自告奋勇:“我送你们回去。”姚存毅当然是感激不尽。
姚存毅带二丫进门时,正在织毛衣的王秋妮看见浑身湿透的二丫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张口问,姚存毅就着火急火燎地说:“妈,你赶紧去找雨衣和手电筒,咱们得连夜赶回洼子村!快点!”
王秋妮见儿子这么急,心里一惊:“咋了?是不是存兰出啥事了?”
一向对父亲惟命是从的姚存毅一改了往日对姚根发的畏惧,以为父亲姚根发在家,便怒气冲冲地大声嚷嚷:“存兰被那个混蛋李菊香骗卖了,要换亲嫁给一个哑巴了,这下有的人称心如意了吧?”
王秋妮听了,惊得浑身颤抖站立不稳,二丫忙上前搀扶:“婶,你别急,是后天结婚。”
王秋妮定了定神,这是才想起来问二丫:“闺女,你是……”
“我叫二丫,是存兰的朋友,就住在三愣家后面。”
“我说咋看着有点面熟。闺女,那你是特意赶来给我们报信儿的?”
“嗯!”二丫点点头:“存兰被她大妈盯得太紧,出不来,我就跑来找你们了。”
王秋妮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紧紧拉着二丫的手:“闺女呀,你这一趟不仅救了我家存兰的命,还救了我的命呀……”她突然感觉二丫的手冰凉,又摸摸头:“哎哟,这孩子发烧了!”再看看二丫浑身上下才猛然清醒过来:“快!存萍!你快带这个姐进屋换套干衣服!存萍——!”
只听厕所门“哐噹”一声响,姚存萍边系裤腰带边急匆匆忙忙跑出来:“妈,咋了?我刚才听我哥说我姐咋了?”
王秋妮忙扯着她:“你先别管你姐咋了,你先把你的衣服拿出来给这个姐换上,赶紧煮碗面条、熬碗姜汤给她喝了,我和你哥要赶回洼子村去。”
“现在回洼子村?我姐到底咋了?”姚存萍急得直跺脚。
王秋妮急得对姚存萍发起火了:“你先别问那么多,你赶紧给她找衣服换上,出来再说!”
姚存萍见王秋妮发脾气了,只好赶紧先带着二丫进里屋换衣服去了。王秋妮的心里又急又乱,她到处翻找雨衣和手电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都放在哪儿了。
姚存毅一边帮王秋妮翻找一边问:“他呢?”
王秋妮知道儿子问的是姚根发,恨恨地说:“死去上夜班了!”
姚存毅表现出了从没有过的坚决:“妈,咱俩得赶紧赶回洼子村,如果存兰没有事便罢,一旦出了啥事,我回来给他算总帐!”
“咱现在要紧的是先把存兰接回来。”王秋妮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到姚根发。
正说着,二丫换完衣服和姚存萍从里屋出来了,姚存萍气乎乎地说:“妈,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要把那个李菊香打得满地找牙!”显然,她已经从二丫那里知道了存兰的事。
姚存毅正言厉色道:“你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快中考了,好好看你的书,该打架的时候会叫你去的,我和妈今晚是去把存兰接回来,不是去打架!”
“可是……”
“可是什么呀?听你哥的!好好在家学习!等把你姐接回来了,你考完试再回去打她也不迟!”王秋妮这时也把雨衣和手电筒都找出来了。
二丫接过姚存萍递过来的干毛巾,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说:“婶,哥,今晚雨太大,就是赶回去了,恐怕也过不了浪河。”
“我今晚要不赶回去看看,我会急疯的!”王秋妮对二丫说:“闺女,你跟存萍好好在家呆着,一会儿吃点饭,喝点姜汤捂捂汗,可能烧就能退了。等明天婶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啊?”说着,拉开门就要走。
二丫忙放下手里的毛巾:“你们非要回去的话,我给你们带路,要不你们找不到船工家过不了河。”
王秋妮伸手摸摸她的头:“不行,你还有点发烧,你还是听婶的话,好好在家呆着,你把船工家的住址给我们说一下,我们自己到他家去找就行了。”
二丫异常坚决地:“不行,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回去!”她可不想在这里等着姚根发回来把自己骂个狗血喷头,再说,她更不想让三愣妈知道是自己跑来报的信,否则,自己家今后还能有安生日子过?李菊香不天天找上门来骂她才怪呢!
王秋妮拗不过她,只好让姚存萍又找出一件雨衣,从锅里拿了两个花卷给二丫,带上她一起出门了。
姚存毅跑到厂里找到夜班的货车司机一同赶往坝上坡。暴雨如同瓢泼般倾泻而下,风也刮得更加呼呼骤响,道路两旁碗口粗的大树被飓风刮得被迫弯下了腰疯狂地摇摆着,汽车缓缓地行驶在黑夜的暴雨中。王秋妮的心急得几乎要跳出来,恨不得一步跨到女儿姚存兰面前。
三人来到坝上坡,二丫便带着他们找到了朱家庄的船工,可船工说雨大水急不能渡船,王秋妮不便断地哀求,船工万般无奈只好说:“我先带你们到河边看看,你们就知道了。”
三人随船工来到岸边,老远就听见湍急的河水声轰隆隆震耳欲聋。船工用手电筒照着河面,只见浑浊的河水翻滚而下,停靠在河边的渡船被风浪摇荡得几乎掀翻。船工说:“看看这河水你们死心了吧?这船你们就是敢上,我也不敢渡哇。”
王秋妮虽然也觉得很冒险,可救女儿心切,仍旧恳求船工:“大哥呀,我家确实有急事,再说这河面又不宽,一会儿就过去了……”
“一会儿就过去了?这船一下水就会被冲到下游十几里去!事儿再急,我今天也不能冒这个险,这几条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船工见三人仍站在河边不肯离去,便说:“你们若不嫌弃,先到我家留住一夜,明儿一早看看水情,如果能过河,我就抓紧时间把你们送过去。”
王秋妮呆呆地盯着湍流不息的河水,半晌,摇摇头坚定地说:“不行,我今晚一定要赶回去!”
船工见她如此坚持,也只好说:“那就随你们了,只是这船我不能开。现在你们要实在想过河,再往上游走两里多地,那儿有一个吊桥,只是这样的风雨天吊桥也不太稳当,恐怕只有爬着才能过得去。”
二丫也想起来了:“对了,河对岸的船工也说上游有一个吊桥。”
王秋妮一听立即高兴起来:“那我们往上游走,从吊桥上过河。”急急忙忙向船工道谢后就带着姚存毅和二丫顶着风雨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上游走去。
船工不放心,又追在身后喊道:“这风大雨急的,吊桥摇晃的厉害,一定要爬着过去!桥上有些扳子烂了,当心着点!”
王秋妮头也不回:“谢谢大哥!”
三人一身泥水走得气喘吁吁时,终于在河面最窄处看到了连接浪河两岸的一个窄窄的吊桥。
姚存毅让她俩在桥头等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先上了桥,吊桥顿时剧烈地摇晃起来,姚存毅吓得忙蹲下身来,待桥稍微稳定后,他才又试着往前挪了几步,用手电筒往桥头照去,也不过四、五十米的距离,并不远,他觉得三个人慢慢爬过去应该可以。便又退回桥头,对她俩说:“咱们抓着两边的绳子慢慢地顺着爬过去,应该没有问题。”他扭头问二丫:“你敢吗?”
二丫说:“有啥不敢的?我先上,走在前面,你在后面照顾点儿婶,咱已经到这儿了,就是爬也要爬过去。”
姚存毅叮嘱她小心点,便扶她上了吊桥,二丫蹲下身子慢慢挪着步,感觉并不难。
姚存毅问:“咋样?”
“我可以,没问题,你们上来吧。”
姚存毅刚把王秋妮扶上桥,吊桥顿时又剧烈摇晃起来,二丫吓得忙紧贴在桥面上大叫起来:“慢点!慢点!要不桥晃得太厉害了。”后面的姚存毅和王秋妮谨慎地放慢了脚步。
三人都慢慢地上了吊桥,因为挪动频率不一样,吊桥晃动得还是挺厉害,狂风裹挟着暴雨打在三人的脸上,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跪在地上摸索着往前行进。二丫毕竟年轻,胆子又大,不一会儿,她已经挪到桥中间了,用手电筒一照,眼看就快到岸了,心中不禁欣喜起来。王秋妮本来就是一对老关节炎的腿,遇上这暴雨天气更是疼痛难忍,挪动的步子明显要慢的多,开始,姚存毅拿着手电筒跟在母亲后面,又怕没法照到前面的亮,就慢慢挤到王秋妮身边,母子俩并排往前挪着,王秋妮怕儿子从左边掉下去,自己又把身子往右栏边靠了靠:“存毅,往中间来点,”
“妈,你别管我,你往中间点。”姚存毅一边提醒母亲,一边紧紧地拉着母亲雨衣的下摆。
母子俩相互照应着艰难地往前移动着,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响,王秋妮感到右脚下的板子突然断裂下沉,她一脚踏空,王秋妮无法控制平衡,整个身体向右侧倒去,吊桥剧烈地倾斜晃动起来,姚存毅连忙扔下手中的电筒双手去拽王秋妮,由于重心的过度偏移,使吊桥更加倾斜起来,王秋妮忙推开儿子,喊道:“别过来!桥歪了!”前边不远处的二丫见吊桥摇晃得如此剧烈,也吓得大叫起来:“咋了?这桥咋了?”
吊桥象失去控制的风筝一样地随风剧烈摇摆起来,姚存毅拼命抓住母亲的雨衣想把她拽回桥中央,怎奈雨衣太滑一下子脱了手,王秋妮奋力抓住一根绳索使出全身力气想使自己身体平衡过来,谁知这经历了日晒雨淋的绳索已经不起这份力量,“嘭”的一声断了,王秋妮严重失衡的身体毫无防备被剧烈摇晃的吊桥甩了出去,重重掉进了河里。
姚存毅想伸手抓住母亲,谁知一手抓空,自己前倾的身体也差一点栽下河去。听到母亲沉重的落水声,他惊慌失措地高声大叫:“妈——!妈——!”
二丫听到这绝望的叫声,马上意识到后面可能出事了,急切地向后面喊道:“大哥!咋了?大婶咋了?”
姚存毅回答她的只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妈——!妈……”
二丫顿时明白了,王秋妮肯定掉下河去了!她吓得双腿一软,瘫伏在桥面上也跟着哭喊起来:“婶——!婶……”
回应他们的只有轰隆隆的流水声、天空中不断的电闪雷鸣和瓢泼大雨,俩人趴在桥上不断地哭着喊着,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得不知所措。
二丫首先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抽泣着对后面的姚存毅喊:“大哥,咱俩在这里喊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赶紧过河吧,沿河到下游去找,说不定,婶被冲到下游没啥事呢。”
二丫的话提醒了姚存毅,他立即停止了哭喊,摸索着急速往前爬行:“对,二丫快点爬过去!咱们去坝上坡找我舅,多喊点人到下游找。”
二丫听了,顾不得说啥,忙四肢并用奋力往前爬着。
他们一下吊桥,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坝基向下游跑去。来到坝上坡,姚存毅不顾一切地擂响了大堂舅王春堂的家门,睡眼朦胧的王春堂还没认清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姚存毅已经语无伦次地说明了母亲被大水冲走的事,并大喊快去救人,这时王春堂才认出眼前站着的一身泥水的人是外甥姚存毅,他赶紧把他拉进堂屋让又让他细说一遍,听罢,王春堂急得连衣服都没顾得上套一件,跑到院门外的大树下发疯般地敲响了树上的大钟。这钟是村里用来召集村民下地干活或开会用的,也是村里有突发事件或有人过世传递紧急信息喊人用的。
“噹——噹——噹——!”半夜里持续急促的钟声惊醒了全村的人,各家的劳力都急急忙忙披上雨衣朝大树下跑去,王春堂隐约看见有人往这边跑来了,他才返回屋里指挥老伴:“快给我找手电筒,再把两个儿媳妇也叫起来!”然后又安慰姚存毅说:“孩子,别着急。我们一定带人把你妈找回来。”他看看二丫,转身又令老婆子;“这丫头脸色不对,你先给她看看,别是淋病了,快去给她熬点姜汤,换身干净的衣裳,让她好好吃饱了睡一觉。”
二丫流着泪恳求姚存毅:“大哥,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你千万别跟我妈和三愣妈说是我报的信儿,不然他们非打死我不可……”
姚存毅点点头:“我们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的。”他说着,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至于我妈这事跟你没关系,这都怪我。你报信儿救了存兰,我们一家子都感谢你!”
正说着,院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就有人在院里高声喊问:“老队长,家里咋了?”
王春堂取下门后挂着的一件雨衣披上,冲进雨中,对站在院里黑压压的一群人说:“我家现在突发了一件急事,我王家老妹,就是以前住在坝上的王秋妮,刚才过河时从吊桥上掉进河里冲走了,现在各家各户男劳力都扛上铁锹、带上手电筒马上到大树下集合,跟着我家老三和老四沿河堤往下游去找人!好啦,你们都赶快回家拿家伙什去!”人们听了吃惊不小,急忙四下散去回家拿家伙什去了。
这时,姚存毅的几个堂舅、表哥表嫂都先后赶到了堂屋,王春堂又回屋去安排家里人:“春妮出事了,你们也都知道了。老三老四分两组带着队里的人,一组人在吊桥处沿着河西一直往下游找,另一组把队里的拖拉机开上往上游过葛家大桥到对岸河东往下游找,我估计被冲到狗盆甸子的可能性比较大,往年大水过后,那里都汇集很多上游冲下来的东西。你们赶紧准备,马上带人出发!现在我和老二带着大龙二龙大虎小虎还有大龙和二龙媳妇以及灵芝随存毅到洼子村去……“
王春堂的老婆疑惑不解:“你们这么多爷们去找人,这黑天雨夜的带着媳妇和闺女去干啥?不急着找人,咋还往洼子村跑?”
王春堂边在院里找东西边骂起来:“到洼子村找那些****的姚家人算帐!我忍他们姚家已经十几年了!媳妇闺女你们都给我听着!到了姚家,只要是姚家的女人,不管是哪个,谁敢撒泼骂人,你们就给我狠狠地打,男的要敢动手,你们几个小子都给我上!我今儿不仅要把存兰接回来,还要让他们姚家都给我找人去!我还能让他们躺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睡大觉?便宜死他们!”
全家人全都明白了,立即拿了铁锹,扁担等家伙什跟着王春堂冲进了雨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