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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黑夜穿林(1 / 1)

下午只有三节课,虽然我的知识量已经达到没有听课的必要,但我还是尽量聚精会神的听讲,毕竟多听一遍总不会是个坏事。第三节课是体育课,校长带着我们围着小操场慢跑了几圈,就宣布自由活动了。

同学们都成群的自由组合做起了游戏,我看到青儿和几个女同学在一起跳豆沙包。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她是不敢和我一起玩的。

但除了青儿是没有人敢主动找我玩的,我也不想硬加入他们,这样只能又引起一出哄堂而散独自剩我的悲剧。于是我懒得计较,自己独自坐在操场边的一个角落里,然后看他们玩得开心,自己这个观众也乐得自在。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我入神的看着几个同学疯抢一个破旧的篮球时,放学的铃声不期而至的响起。但这放学的铃声,好像并不是快乐的终结,只是宣布另一个快乐的开始。

有大约一半的同学早就扔下了手里正玩着的毽子、皮筋儿、豆沙包等等,他们背上自己的书包,叫喊着,使出吃奶的劲向学校外冲去。那破败的大门,被拥挤得摇摇欲坠,这一刻,学校到了高潮。

我不明白剩下的一半学生为何没有起来,而且他们继续各玩各的,根本没有打算离开学校的迹象。后来我才明白,这些都是住校生,他们和我一样来自同一个朗昆寨。因为路程遥远,他们只每星期五提前放学回家一次,然后在下个星期的星期一中午之前赶到学校就行了。而今天早上遇到的那几个同学,可能是因为家中有事请假后归来的原因,才凑巧让我遇到的。

我是住不起学校宿舍的,虽然校舍的收费标准很便宜,但是便宜并不代表免费,只要不免费,哪怕一分,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难为的天文数字。再说了,即使免费,我也不愿意住的,因为我不放心身在魔窟的母亲,我要回到她身边。

青儿早已离开了学校,甚至在拥挤的人群中,我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也许这一刻她也了,的暂时忘记了我这个秘密朋友。

我也该出发了,因为天已经不早了,这十来公里的路程,就算用跑,到家之后天也会黑透的露出高高的月牙儿。

我站在山路的这头,吃下那个没有吃完的馒头,补充了一点能量,然后斜挎好小书包,开始全速的冲向山路的那头。

当我跑到一半路程时,天已经彻底的黑透了。漆黑的近林里,根本看不到头顶那些被浓密树枝遮盖的星星,这一刻我的心是呯呯乱跳害怕的。我不敢停下脚步,我怕一旦停下,就会因害怕而脱力的迈不动第二步。

我汗流浃背的在影影绰绰的山路中穿梭,胃里的那个馒头早就被吸收消化的无影无踪,不过欣慰的是,虽然肚中空空如也,但饿惯了的我依然脚步生风。

一小时之后,我精疲力尽的赶到了家里,我看到堂屋之中,母亲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正一针一线的缝补着衣裳。母亲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然后指着桌子上给我预留的饭菜,关心的说:“饿了吧!饭菜还热着,赶快吃吧!”

我擦了擦满头的大汗,拿起一个馒头就饕餮起来。母亲让我慢点吃,说这样不消化。我听了突然想到母亲以前的教导,便立竿见影的开始细嚼慢咽起来,母亲看了欣慰的点了点头。

我边吃着饭,边说:“阿妈,您真是太厉害了,我用您教我的知识,把五年级的课本看了个遍!”

母亲慈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都怪我知识太少,只有初中的文化,否则还能再多教你一些东西!”

“什么……您的意思是说我的知识已经达到初中的水平了?”我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问。

“是啊!好像是冥冥之中,老天故意对我们娘俩儿的补偿似的,在这个地狱的环境里,而你却拥有一个比常人聪明十倍的脑袋,你的惊人记忆能力,有时候让母亲都惊诧不已!”

“阿妈,您说得是真的吗!原来我拥有一颗这么聪明的脑袋!我怎么一直没有感觉到?”

“没有人与你比较,你当然不知道了,不过以后你就会感觉到了,学校里的同学多,你的优秀一定会显现出来的!——对了,今天在学校里开心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母亲这个问题,其实在学校里的这一天里,除了交了青儿这个好朋友,其余的一切都让我懊恼不已。他们依然排斥我,就连老师也加入其中,而且还被人无缘无故的揍了一顿,最痛苦的是别人叫我野孩子。

母亲很轻易看出了我的心思,同时我脸上的伤痕和空瘪的书包也暴露了我这一天并不好过。

母亲不再追问下去,她说:“你今天经历的这一切,无论好与坏都会给你带来社会复杂的感悟,这就值了。不要退缩,用你自己的智慧去和他们顽强的周旋下去,直至胜利!”

母亲又在用她的智慧来教育我,这些圣洁的语言我会永远铭记于心,并学以致用。我郑重的向母亲点了点头,但这一刻,那句“野孩子”又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了,我觉得这不是用我的智慧就能解决的问题。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我现在特别想问问母亲,我到底有没有父亲?我的父亲又会是谁?但我怕不仅没有问出答案,反而伤了母亲的心。

母亲是个细心的人,哪怕我脸上有少许的阴晴不定,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果不其然,母亲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知应该怎样问,但还是问出了口:“就……就……就是他们不叫我小黄蜂,而是叫我野孩子……”

说完,我如同做错了事一般,悄悄地低下了头,但眼睛却偷偷的观察着母亲的表情。母亲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的哆嗦一下,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根锋利的芒刺,突然在她不经意间扎了她一下。我没想到时隔几年没问,现在再次问出这样的问题,母亲的反应会那么大。我彻底后悔不应该问出这个让母亲伤心的问题,但如果不对她问出,又有谁能给我一个交代呢?

母亲缓过了一口气,然后悠悠的对我说:“这不怪你,你是无辜的,我可怜的孩子!——孩子,你要记住,你不是野孩子,你有父亲的,你的父亲比他们任何人的父亲都要高大,都要威猛。你的父亲是一个勇敢的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你要为此而感到光荣和骄傲!——但是……孩子,我不能说出你的父亲是谁,至少是现在不能!”

说完这些话,母亲再也不想说什么了,她催促着我回卧室休息。我知道母亲想一个人静静。我起身向东厢房走去,当我走出堂屋回头窥望一眼母亲时,她消瘦的脸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回到卧室,我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母亲讲的话,心情交杂的不能睡去。这是母亲第一次给我透露出了父亲的信息,却又没有给我透出我想要的信息。

但想象着父亲那高大的身影,勇敢而威猛的气魄。我突然不再感觉自卑,不再因别人叫我“野孩子”而委屈。我想总有一天,父亲会牵着我的手,骄傲的走在他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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