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春花看着眼前的李小娥似乎陌生了许多。以前泛黄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两缕发丝梳结成双环状,垂挂在脸颊两侧,显得巴掌大的小脸更加可人。走起路来,粉色的罗裙如同晕开的涟漪,散出丝丝香气。
要不是李小娥出声叫住自己,远处遇见了,牛春花也未必会上前询问。
再次见到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牛春花心里很高兴。其实,离开也不过两三个月,但总觉得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小娥,你真漂亮。”牛春花真心称赞。以前总是灰头土脸的,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谁会去关注人的相貌。但这一打扮,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李小娥听了,抿嘴笑了笑,一双又细又长的手伸出来,扶了一下发鬓的玉簪。
牛春花顺着李小娥的动作,注意到了,又发出一声赞叹。看来李小娥在季府过得不错。是的,后来牛春花才了解到,李小娥去了季府。至少要在那里待满五年,才能回来。
李小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春花,我今天是来还你银子的。”
“不急,不急。”牛春花推辞道。
“拿着吧,家里已经好多了。对了,我家要翻盖新房了,就在山脚下那片平地。”李小娥指着离水塘不远的一处空地说道。
“恭喜啊。”牛春花想着,那真是一块好地方,吃水用水方便,一出门就是一条大路。听说有人争了许久,都争不下来。里长就干脆把地闲起来了。
又闲聊了几句,李小娥要走了。身为奴婢,自己家里都不能随意回,幸亏自己分到了长风少爷那里。
想到长风少爷,李小娥就想起夸自己的诗句:“纤纤红酥手,袅袅女儿腰”,不由得一阵脸红。
牛春花看着李小娥越走越远,心中突然产生一种两个人就要走上不同的岔路,再也触摸不到的感觉。
不等牛春花怅然,牛婶子一颤一颤地跑过来大喊:“打起来啦,牛姐儿,牛姐儿,你爹和你哥打起来啦……”
牛春花听了,也顾不得跟牛婶子辩驳不许再喊自己牛姐儿了,急忙朝着山下跑去。
今儿一早,牛大壮就神秘兮兮地出去了。怎么和老爹打起来了?
村口附近早就围了一圈人,就在李小娥刚才说的那片平地不远。
牛春花还没近前就听到了老爹的喊道:“人你们拉走,钱必须还回来,什么脏的臭的,就敢往我牛家头上扣。”
牛大壮也在一旁乱喊:“你们这是仙人跳,我要去报官。”
“报官?哼,你敢报试试?你敢保证那天晚上没摸我这闺女的小手,没睡我闺女的闺房?”一个粗吼吼的大嗓门喊道。
牛大壮又底气不足地哼了哼:“我都喝醉了,谁知道?”
围观的人“哄”的一声笑了:“大壮啊,看这姑娘俊的,娶回去不亏啊。”
“就是,就是,白得一个俏生生的小媳妇,多好啊,哈哈哈……”
“谁喜欢赶紧拉回自家炕头去。”牛大力狠狠呸了一声:“不过是花钱睡了个窑姐儿,你真敢拿着贱人当良家子。来我这地头骗婚啊,哄谁呢。”说完又冲着看戏的人没好气道:“走,走,走,尽添乱……”
周围人嘻嘻一笑,也不动。
牛春花听到这里好歹听明白了,并不是老爹和大哥打架,而是旁人欺到自家头上来了。于是放心了,抱怨牛婶子不会传话。
继而又一股怒气从心底冒上来,牛春花用力扒拉开人群,挤了进去。老爹一脸昂然的柱着自己的拐杖怒视对面,老哥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站在老爹身后。对面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还有一个淡粉衣衫,神情凄迷的少女。
“爹,咋啦?”
牛大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牛大壮一眼。
家丑不外扬,自家的笑话事,牛春花自然不想让村里人看笑话,又喊了几句,两两三三的人才散开了。但都远远站在。
原来,自牛春花走后,余屠户就提着几挂肥肠来找牛大力联络感情,实则为自家闺女提亲。也不知道牛大壮怎么想的,竟然躲出去了。躲就躲吧,在外面还不安生。或许是最近手头比较宽松,牛大壮跟一干狐朋狗友吃好喝好后,就说起了自己的烦心事。当即,有一个人说要给牛大壮介绍一个漂亮的小媳妇儿。
牛大壮喝酒喝迷糊了。俗话说酒壮人胆,色不迷人人自迷。等牛大壮醉眼迷瞪的盯着一个粉面桃腮的美人看的时候,哈喇子都不自觉流下来了。第二天一早,从香喷喷的床上醒来,牛大壮没胆子的跑了。
回来只记得身上的几两银子没了。也不知是吃酒吃了还是被人摸去了,或是拉在了那闺房中。牛大壮是越想越不对劲,只怕自己被人引到了私娼那里。但又不敢回去找,只在家安安生生蹲了几天。
今儿一早,有早先来往的叫牛大壮出去吃酒,谁知一出门就让人逮住了。对方拿着牛大壮留下的汗巾子,呃,也就是自己的裤腰带找来了。要不赔钱,要不就娶回家。
牛大壮一看对方的阵势,自己先缩了,只好回家把老爹搬出来。
牛春花听了也是无奈。自己大哥看着贼灵贼灵的,怎么就只长样子不长脑呢。平日里牛春花就最烦牛大壮那一帮子人,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干个正事。
“爹,跟他们说什么道理?回去吧。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吃了这次亏,下次好歹就知道躲了。”牛春花又回头冲着对方喊道:“人你们爱留就留,我家是不要的。”
说完,就扶着牛大力往回走。牛大壮紧随其后。
“不许走。”其中一个大汉大喝一声,上前去拽牛大壮。
“干啥呀你,想动手不成。”牛春花一扒拉牛大壮,把他推到身后,正面对着迎来的大汉。
“吆喝,你个丫头片子,起开,起开。”大汉语气十分冲地推了一下,牛春花晃了晃。
大汉十分诧异:“不错啊,是个硬茬子,怪不得一个娘们就敢往咱爷们前冲。怎么,想练练?”
说着转了转手腕,冲着牛大壮道:“你就躲在小娘们后面当缩头乌龟,还没断奶的吧。哈哈哈……”
牛大力十分生气,冲着牛大壮喊道:“还愣着干啥,回去抄家伙,揍他娘的!”
另一个大汉这时也跳过来,一前一后拦住几人。
牛春花只能顾得了头顾不了尾。牛老爹腿脚不便,也使不上力。牛大力更别说了,瘦得更个猴崽子似的,被人一搡就是个跟头。
正着急呢,一声大吼如同雷声轰隆一般传来:“好胆!跑到我余屠户的地头上了。”
牛春花看去,只见一个黑塔般的黑衣大汉腰间别这一把长刀,气势汹汹地大步走来。
那两个大汉对视一眼,离开牛春花三人,紧张地迎面看着来人。
“你是哪位?别多事!”其中一人虚张声势。
“我呸!欺到我家头上了。砍不死你们,我就不姓余。”余屠户放着狠话,把长刀拿在手里比划。
两个大汉小声嘀咕两句,说道:“今儿就给你个面子。我们走!”
看着二人大步流星拖拽着那粉衣女子离去,余屠户呸了几口,又回头追上牛大力,嘻嘻笑道:“亲家,亲家,你受惊啦!”
牛大力哼哼两声,也不回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费力往家里去。
余屠户伸出一只脚绊了牛大壮一个踉跄,又若无其事地追着牛大力:“亲家啊,看在我辛辛苦苦赶来,咱们喝上两口?你也好压压惊啊。”
牛春花视而不见牛大壮的狼狈,活该受教训。
牛大力十分不爽地瞪了余屠户一眼,又对比了一下自己,难道自己这般没有威力。要不余屠户怎么一声吼,来人就跑了。
熟不知,余屠户绰号“余一刀”,脾气暴躁,性子冲动,尤其是喝酒之后,拿着杀猪刀追着人追了好几条街,吓得人人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后来还是
看到牛大力不出言反对,余屠户顺杆子往上爬,到了牛家,自来熟地拿出酒一人倒了一大碗。你来我往,一会儿都喝高了。
“老弟啊,你说我余老哥够不够意思?听说有人挑事,我二话不说,扔下肉摊子就跑来了。”余屠户大手掌拍得桌子啪啪响。
“够,够……”牛大力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
“那你说我余屠户做人够不够实诚?为人够不够豪爽?”余屠户给牛大力倒了一碗酒,问道。
“够,够……”
“那咱们再碰一碗,来,干!”余屠户拿起大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牛大力也晃晃悠悠端起来,边洒边往嘴边送。
“那我当你亲家够不够格?”余屠户又跟牛大力碰了一碗,眯着眼问道。
“够,够,太够了……”
“那咱啥时候把事儿办了,好早点回去抱孙子?”余屠户看着爬在桌上的牛大力问道。
“娶,娶媳妇,生孙子……”牛大力含含不清地说道。
“好,老弟够意思,我回去就请媒人。”余屠户的酒似乎一下子醒了,大喝一声,蒲扇似的巴掌拍在牛大力肩膀上。
“牛大力一个出溜滑到了地上,嘴里还嘀咕着“够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