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将士们叫骂着冲了上来,手中刀枪齐向云天而去。青婴一声惊叫,扑上前来。云天将她一把拉在身后,身形一纵,如大鸟一般跃过了众将士头顶,飞起一脚,在空中旋转,将一名将士硬生生埋进了土里,顺手从另一名将士手中夺过一把大刀,身形闪电一般纵跃向前,掌巾大刀上下翻飞,劈扫拨刺,周围的将士碰着就飞,挨着就倒,转眼之间,二十多名将士纷纷倒地,哀叫之声响成了一片。
云天将大刀一放,左手揽着青婴的腰,脚慢慢地站在当中。此时的他又变回了曾经的武林高手。他双眼中精光四射,冷冷地望着周围的将士。
船上岸边一时无声,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再敢上来。
被云天揽在身旁的青婴,红着脸挣扎了一下,云天赶忙松开手。青婴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白天那个失忆的可怜人。
此时,云天眼中精光渐敛,面色又恢复了木然。他对青婴道:“我们走吧!”青婴点了点头。
云天将大刀扔在地上,拉着青婴走到船旁,而后,冲那几个护卫道:“你们过来!”几人答应着,挣脱了将士们的手,跑了过来。
这时,将士才反应过来。一人高喊道:“别让他们跑了!”剩下的人一拥上前。
云天猛地转过身,双掌连错,冲在前面的几名将士号叫着飞了出去,正是全真教的昊天掌。其余人登时停住脚步,云天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木然地望着远方。
后面的青婴一伸手拉起了被云天踢倒的平原,从地上拾起一柄钢刀,放在了平原的喉头,厉声喊道:“谁再敢动,我就杀了他!”
所有将士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青婴低声道:“快走!”说着,拉起平原与众护卫奔上快船,转过身来,只见云天仍然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焦急地喊道,“你干什么呢,还不上船!”
云天点了点头,猛地,身形倒纵,轻飘飘地落在了甲板上。
护卫将跳板搭起。早已偷偷上岸将缆绳解下的艄公和舵手飞快地连撑带摇,小船箭一般离岸而去。
将士们发出一阵高喊,沿岸向小船追来。
青婴一迭连声地催促着:“快,快点儿划!”
小船像离弦之箭,越去越远,将北山将士们甩在后面。终于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叫喊声了。
青婴浑身像虚脱一般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身后几名护卫骂骂咧咧地将平原捆上,一边捆一边连踢带打。
平原怒目而视道:“我平原既然落入你们手中,要杀就杀,折磨人的算什么好汉!”
青婴赶忙站起身,走了过去道:“你们不要打他。”护卫们停住了手。
青婴对平原道:“平原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把你交到我爹武宁手里的。只要摆脱了北山军士们的追赶,我就会放你走。”平原望着小清,咧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青婴点了点头道:“平原大哥,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回到首里城,我会跟我爹讲,不要再和倭寇同流合污,抢掠北山、南山的过往船只了。”
平原猛地抬起头来,嘴唇颤抖着道:“是真的?”
青婴道:“当然是真的。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劝。”
泪水在平原眼中打着转儿:“姑娘,您真是个好人。平原,平原我……”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青婴对护卫们道:“将他带到下层舱中,好好对待,不要难为他。”
为首的护卫道:“公主,要说您真是个菩萨心肠,要换了我,早把他给结果了!”
青婴笑了笑道:“他们这也是迫不得已。”
为首的护卫看了看站在船头,对着河面发呆的张云天,冲青婴使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公主,可真没看出来,这呆头呆脑的人竟然是个高手。不瞒您说,我还没见过武功这么高的人呢!”
青婴深吸一口气,冲他摆了摆手。为首的护卫押着平原进了船舱。
青婴抬起头,向船头的云天望去。只见张云天缓缓坐在甲板上,神色木然,呆呆地发愣。
青婴缓缓走到他身后道:“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落在北山的人手中,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云天没有动,只是木然答道:“应该的。”
青婴坐在他的身旁道:“你,不想对我说点儿什么?”
云天道:“说什么?”
青婴道:“你的这身武功啊,太可怕了,二十几个人一转眼就都倒在地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功夫。”
云天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青婴奇怪道:“你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的武功?”
云天望着河水淡淡地道:“当然知道。就像你知道手会拿东西,脚会走路一样。但它是怎么到我身上的,就想不起来了。”
青婴点了点头道:“面对那么多军士,出手救我,你不害怕?”
云天望着水面,冷冷地道:“就是再多一些,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你是我的……我的朋友,我不能让北山的人把你带走……”
青婴感激地望着他,轻声道:“谢谢你。”
云天道:“你为什么老说谢谢你啊。”
青婴望着他,忽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淘气的微笑,一连几声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她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谢谢你”。
可张云天却好像没有听到,一动不动地望着河水发呆。
青婴收起笑容,轻叹一声道:“你真是个怪人!”
云天喃喃地道:“我从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个畏罪潜逃的罪犯呢?”
青婴笑道:“就算你是罪犯,也是个好人。”
云天道:“罪犯还有好的地方?”
青婴道:“那要看他为什么而犯罪了。”
张云天木然地点了点头。
青婴深吸一口气,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天。
张云天长叹一声,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她的表情:“干吗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青婴摇了摇头道:“我是想说,若不是我在白天将你救起,今夜我就要和那些北山的人呆在一起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所以,人还是应该多做些好事。”
云天笑了笑,忽然,他的脸上一阵抽搐。青婴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
云天摇了摇头,眼神逐渐黯淡下来。他转过头,目光望向河面呆呆地出起神儿来。
青婴望着他,轻叹了一声。
狭窄的河道上一艘快船远远驶来。云天、青婴和平原站在船头。艄公一声吆喝,快船缓缓靠到岸边,停了下来。
青婴对平原道:“平原大哥,由这儿往西就进入河道了,那是中山国伊连城的地面,你就在这儿下船吧!”
平原点了点头,感动地道:“青婴姑娘,您以德报怨,真是天下少有的厚道人。这一路之上我想过了,不管我们北山与你爹武宁有多么深的过节,但你我永远是朋友!”
青婴微笑道:“平原大哥,谢谢你。我还是那句话,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
平原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青婴姑娘,在伊连城以北四十余里的名护城是我们北山大军的栖身之地。这可是北山的重要机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你爹武宁呀!”
青婴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平原道:“这么说吧,只要姑娘有用得着我平原的地方,一声召唤,平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他一拱手。青婴点了点头,眼圈红了。
平原冲云天道:“兄弟,你的功夫令我佩服。我下次再来会会你!”说着,纵身一跃跳到岸上,转身进了芦苇荡。
青婴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看了看云天道:“过了伊连城,就快要到首里城了。说句实话,我真不想回去。”张云天眼望河面,淡淡地道:“那就别回去。”
青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挺实在的。我离家半年多了,也不能永远不回去呀。其实,我还是挺想我爹的。”
云天仍然眼望河面,面无表情地道:“那还说什么,赶快回去呗!”
青婴道:“哼,你呀,就像个木头人,跟你说什么都是白搭。一点都不通情达理。”
张云天好像没听见一样,缓缓闭上了双眼。青婴转身对艄公喊道:“三哥,开船!”
艄公一声呼哨,竹篙点水,船缓缓离岸,向河中驶去。河道中央,由成千上万个芦苇荡组成,直如迷宫一般。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水面染成血红色。
一艘大船远远而来,穿过苇荡驶进河道,转眼便消失在河道中央密布的芦苇群里。
此时落日西沉,只剩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青婴乘坐的快船停靠在岸边,艄公升火做饭。张云天坐在船头,眼望河水,一动不动,静静地思索着。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青婴走了过来,坐在云天身旁,轻声道:“还在想你是谁?”
云天缓缓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不管怎么想,脑子里总是一片空白,似乎从前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有那海浪……”
青婴道:“你呀,就别再难为自己了。依我说,从今天起,你就改头换面,重新为人。”
张云天勉强笑了笑道:“说得轻巧,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似乎……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
青婴道:“什么事情?”
云天苦笑道:“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
青婴同情地道:“想不起来就别勉强,一切慢慢来。如果有一天你真能想起些什么,恐怕首先就会想到自己是谁了。在这之前,你还是踏踏实实地随我回首里城,其他的等安顿下来再说。”
张云天眼望河面,没有说话。就在此时,身后的艄公喊道:“青婴姑娘,您看,过来了一条船!”
青婴看了看,说道:“这应该是北山或是南山国的商船吧?”
“不是,应该是我们中山的。”艄公接着说道。
青婴疑问道:“什么?我们中山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