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和醉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边绮年被边韶问得莫名其妙。
她一向猜不透,自己这个哥哥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自然也料想不到,边韶的异样与杜妍有关。
不过她能感觉得到,近些日子以来,谢南安和边韶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两人间的来往都比之前少了。
莫不是边韶和谢南安之间闹了矛盾?
边绮年越想越有可能,但等她去问边韶的时候,原本抓着她手腕的人却丢开她,一个翻身转了过去,拿背对着她,兀自呵呵笑了几声,再过后,竟闭了眼没了声息。
“哥哥、哥哥!”
边绮年推了边韶几把,全无反应,最后还是楚千瞧不过去了,上前与她道,“县主,小侯爷睡着了,你有什么事,还是等他醒了再来吧。”
边绮年面上表情僵了僵,半晌后有些抓狂地站起身来,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气冲冲走了。
她简直要受不了了,最近她身边这些人,一个两个到底中了什么邪?!她看除了她的二表哥还算正常以外,就没个正常的了!
身在醉梦之中,分不清真假虚幻。
边韶觉得自己似乎在水里来又火里去,梦中景致时甜时涩,心中情境时喜时苦。
有时候,他似仍在大相国寺中,深陷幻象不得解脱,眼睁睁看着面前他人的恩怨交缠,自己却是个有心无力的旁观者。
有时候,又似在杜府的密室内,四周全是杜妍为谢南安而收藏的东西。一件件一桩桩,他竟都知悉来历。
一恍惚间,隐约到了谢南安被女帝钦点状元那一年的七夕,护城河中万千莲灯沉浮,他瞧着一袭纤影费尽心思,从中捞起了谢南安独放的那一盏。
那女子笑若拂晓唇色,目若璀璨星辰,似乎世间所有的光亮,都比不过被她倾神注视时的眸中神采。
再后来,他不知怎的,就已穿过人流站到了那女子跟前。她眉眼弯弯带笑看他,清透如水的眼眸当中,清楚倒印出来的,是他的模样。
“阿韶。”
她淡色唇瓣上下轻碰,唤出来的是他的名字。他似被蛊惑了一般,看着她月牙一般的弯起的眼,一点点凑近去,一点点触碰那片柔嫩。
温软的唇瓣相触碰,别样的女子馨香撞入鼻。似乎一旦开了头,被压抑住的燥热与渴求便开始叫嚣,他初时还是小心试探,到后来却渐渐发了狂,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的浅吻,而是越发深入,越发探寻,越发渴求。
彼此呼吸渐渐灼热,紧密贴身的身躯几乎没有半点缝隙,手掌下光裸的肌肤细腻如水。
他一点又一点将对方拥紧,死死嵌入怀抱,一遍又一遍将对方拆吃入腹。
他的怀抱被塞得满满的,他的心也被胀得满满的。
胸腔之中激荡的满足与欢喜,陌生而又令他喜欢。
可就在他的欢喜快要到达巅峰的时候,怀里的充实一下子消失了,心里也跟着空荡荡的。
满怀的软玉温香不再,面前令他迷醉的人,以及对方那让人浑身燥热的倾慕眼神陡然变了模样。
那是白骊书院内,杜妍一身打扮娇俏得令人移不开眼,偏偏秀丽的眉眼中却藏了冰雪风霜。
“你有话就说,没话就滚,我真不乐意见你,更不乐意同你说话。”
还有重重摔在面前的门,紧紧闭合的窗。
他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院落里良久,任冷月星辉爬上肩。
“呲……”
硬生生被心中的窒闷逼醒,边韶扶着额头,带着几分恍惚坐起身来。
待他看清屋内的景象,识清自己身在何处,又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低头掀开薄被看了一眼之后,他的嘴角抽搐了下,眼角也跟着跳了几跳,面上才睡醒的惺忪之意一下子褪尽,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尴尬得紧。
“该死!”
他一拳重重砸到床沿之上。
他活了这么大,什么事没经历过,今日居然这般丢脸。
可随着手上的痛意传来,梦中那些蛊惑人的画面重新钻入脑海,他忍不住拿手掐了眉心,皱眉久久不语。
处在梦中的满足与欢喜,梦想之后的空茫与恼怒,对比太过强烈,感觉太过清晰。
以至于他异常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心中的某些渴求。
不管是前一世幻象里,那个傻得可怜,又一根筋坚韧得令人钦佩的杜妍。还是这一世与他针锋相对,心计百出的杜妍,他都是渴求的。
他想要一点一点看尽她所有的模样,更想要将她这些模样采撷在手,为他所有,不让任何人窥探。
他想,当真是自作孽,这一次的局,结果却是他栽了。
“来人!”
在床上僵坐了许久,边韶终于放开了掐住眉心的手。
手放开那一瞬,他眼里闪过不容忽视的湛湛神采,接着,他将身边伺候的丫鬟唤了过来。
梳洗整理,换上干净衣裳,将昨日醉后的狼狈一扫而空,再跨出门之时,他又是那个让整个燕京众多姑娘瞩目注视的边小侯爷。
边韶去到二皇子府上的时候,赶得巧,多日未见的谢南安也在。
两人目光交会,都有些莫名情愫闪过。
谢南安先开了口,“阿韶,你回来了?前些日子去了哪里?”
边韶点点头,“被人骗了一道,去了江南一趟。这才回京不久。”
二皇子一面招呼边韶坐下,一面饶有兴致地问道:“谁把阿韶你给骗了?”
边韶挑眉轻笑,“二殿下,丢脸的事就别让我再提了。”
二皇子听出边韶话外之音,笑了笑,不再追根问底,却也提了另外一件事,口吻倒是打趣的口吻,“这桩不提,另一桩我可得提一提。你这才回来,怎么就惹上了人家安国公家的小姐。我听陛下身边的人说起,前日安国公夫人带着她家的大姑娘进了宫,眼圈红红与女帝说了话,似乎是你惹了她?”
边韶闻言眉头皱了皱,露出些许不耐,“我哪有惹她,我连看都懒得看她。”
这女人,要么便温柔恭顺识时务些,要么便真聪敏能耐些。他最见不惯那种故作姿态的女人,人不够聪明,心眼还来得多,让人瞧了心烦。
二皇子真想知道的,其实也不是边韶与赵宁媛的那点事非,他要的,其实是边韶一个态度而已。
如今见边韶一脸不耐,他自是笑了笑,又打趣了边韶两句,便作罢了。
此后,几人说了一阵子事,话题却绕到了杜妍的身上。
二皇子景抒道:“杜妍倒是个识时务的,前些日子让陛下发落了一通,一时受点委屈,却把事情揭了过去。如今她甩手闲了这么久,方璞马上要致仕,张少言又是个爱耍滑头的,近日大理寺里丢了件棘手事无人能管,恐怕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把她召回来。”
谢南安微微抬了眼看向景抒。
边韶看了看谢南安,转头直接问景抒道,“什么棘手事?”
景抒眨了眨眼,一脸的讳莫如深,“陛下南巡之时,路经郝洲,不是还有件事未了吗?”
边韶一下子想了起来,“郝洲那桩侵地案?”
二皇子点了点头,“正是。”
一面将郝洲那边近日闹出的一些风波与边韶和谢南安说了。两人听完,略略沉吟一阵,面色都稍稍变了变。
谢南安沉默不语,边韶道:“既然如此,应该过不了多久,杜妍就会重回大理寺。”
二皇子打量了边韶一阵,发现边韶对此没有半点不爽,不由笑道:“怎么?这一次你不准备给她使点绊子了?”
边韶闻言笑笑,摇了摇头,“正好相反,我改了主意,打算帮她一把。”
说完了事,谢南安与边韶一道与二皇子告辞离开。
出了二皇子的府邸,边韶唤住了谢南安。
他的话问得直接而冒昧。
“南安,你这段日子,与杜妍走得很近?”
谢南安与杜妍见面之事,从未对旁人透露过口风。一来杜妍有意隐瞒行踪,二来……即便杜妍不隐瞒,他也不会主动与人提及。
是以被边韶问起之时,谢南安的眉头微微皱起,“阿韶,你是什么意思?”
他问得委婉,并没有直接问边韶是如何得知。但两人相交数年,对彼此的性情和心思其实都有些了解,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用过多的言语。
边韶笑笑,答得坦白,“她前些日子离了燕京,不知去处,但我猜她多半会留讯息给你,或者是给景邻玉,所以就让手下注意了下你和景邻玉的行踪。我并非有意让人跟踪你。”
谢南安脸色有些不虞。上一次边韶私下拿他做饵之事,他虽然能理解,但并非一点隔阂也没有。如今边韶又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任谁心里也不会舒服。
不过没等谢南安开口,边韶已先一步抢了话题。他眼尾微挑,嘴角含笑,看着谢南安的眼神却极认真,问得也极正经,“南安,杜妍对你的心思,你必定清楚,你是不是也对她有心思?若你也有,那两情相悦,你会不会娶她?”